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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8/14 19:13:00

导读:明清鼎革,伴随*治而来,社会生活、学术思想、文学创作等各方面都发生重大变化,这些变化并非凭空出现,而是有着复杂的发展缘由和相互间的激荡迫使。此种变化之下,清朝词人朱彝尊的词学观念,也产生了很大的变迁。

纵观其词作,除去已被人考证为乾隆时期沈清瑞所作的《眉匠词》,朱彝尊词集有《静志居琴趣》、《江湖载酒集》、《藩锦集》、《茶烟阁体物集》四种,据此并参考其生活经历,可分其创作为前后两个时期。因此,下文将从朱彝尊词的前、后期,来分析他的作品变迁:

前期一一主情的词论

从顺治十三年,朱彝尊南游岭表;康熙三年九月,到云中投奔曹溶,朱彝尊这一时期朱彝尊的词作,多以小令、慢词为主,其创作目的也多是更迭唱和。正如他自己所言:“余壮日从先生(谓曹溶)南游岭表,西北至云中,酒阑灯灺,往往以小令、慢词,更迭唱和。”

朱彝尊认为,这段游历生涯所作之词,严格来说,并不能算作是“词”,他将自己开始作词的时间点定在了中年:“予少日不善作词,中年始为之。为之不已,且好之”。朱彝尊生于明崇祯二年,则定其“始为之”在康熙三年较为恰当,时朱35岁,或可称中年。

所以,朱彝尊词的前期,应定为康熙三年到康熙十七年。这一时期朱彝尊有三部词集,即:《静志居琴趣》、《江湖载酒集》和《藩锦集》。

朱彝尊前期的词论是主情的,其《陈纬云红盐词序》云:

“词虽小技,昔之通儒钜公,往往为之。盖有诗所难言者,委曲倚之于声,其辞愈微,而其旨益远。善言词者,假闺房儿女子之言,通之于《离骚》、变《雅》之义,此尤不得志于时者所宜寄情焉耳。”

将情感寄托说引入闺阁艳词,是康熙初年词坛的普遍定识。中晚明词坛流行男子作闺音的代言体,甚者流于淫亵,余风波及清初。而明清鼎革之后,痛定思痛的有识之士将亡国之因归咎于社会风俗败坏,并要求士人提高道德建设,如李渔因创作淫辞艳曲而受到董含谴责:

“夫古人绮语犹以为戒,今观笠翁《一家言》,大约皆坏人伦、伤风化之语,当堕拔舌地狱无疑也。”

清初许多词人就是在重视人类情感张扬的晚明社会中成长起来的,他们很自然而然地领承着纵情的绮习,并希望解决由此带来的问题——色与德的矛盾。而此时他们还没受到强大的驱动力完成词风转变,他们所考虑的是在不妨碍自身道德的前提下,继续创作“脱口津津”的艳情词。

他们用非常精微的手段,在一个社会习染力量强大的时代,一方面写作主情的艳词,一方面小心翼翼守住道德的界限。他们所找的宣助大约有三,且几乎都体现在朱彝尊这一段词论中:

其一,通儒钜公如司马光、范仲淹、欧阳修、朱熹等,往往为之;其二,《诗经》、汉乐府,在所不免;其三,寄托说。这一时期的词序写作大多是这一模式,在赞赏某人的词作之前,先为其填写艳词行为进行开脱。

考察朱彝尊此一时期的词作,也与其主情词论相符,词中情感充沛。《藩锦集》集唐人诗句,为游戏之作,姑且不论。《静志居琴趣》一集,杨谦注《曝书亭集》时有为妻妹作之疑,但曹溶《凤凰台上忆吹箫·题朱十静志居琴趣后》有“烧烛鸿天,惜花鸡塞,马卿偏好伤春”、“齐列瑶筝檀板,携妙妓、徐步香尘”之句,证《静志居琴趣》作于大同,且为某妓而作。

无论执何种说法,这部词集都以言情为主,而且是别无寄托的、真挚的男女之情。《江湖载酒集》词如其名,写各处漂泊,情感内容丰富,既有细腻的男女情,又有苍凉的漂泊感,还有充满感慨的怀古词。“十年磨剑,五陵结客,把平生、涕泪都飘尽”,可概括这部词集的主要内容。

后期一一抑情的词论

朱彝尊创作的后期可定为康熙十七年至康熙三十一年。康熙十七年,朱彝尊入京参加博学鸿儒科,所抄《乐府补题》复出,所辑《词综》刻行,《浙西六家词》编成,这一年可视为浙西词派形成与朱彝尊宗主地位奠定之年,唱和《乐府补题》的部分作品也作于这年待考期间。

康熙三十一年,朱彝尊归田,“考经义存亡著为一书,不复倚声按谱”,此后惟《满江红·钱塘观潮,追和曹侍郎韵》一首作于康熙三十五年、《绮罗香·康熙丁丑六月,舍南池上红莲作并头花,赋以纪异》二首作于康熙三十六年。后期代表词集为《茶烟阁体物集》,全为咏物之作,刻意淡化词中情感,体现出一种文人雅趣。

朱彝尊后期词的变化也反映在其词学观念里。《词综》初刻本三十卷成于康熙十七年(),朱彝尊在《发凡》中说:

“言情之作,易流于秽,此宋人选词多以雅为目。法秀道人语涪翁曰:‘作艳词当堕犁舌地狱。’正指涪翁一等体制而言耳。”又在此后所作《孟彦林词序》中说:“绮靡矣而不戾乎情,镂琢矣而不伤夫气,夫然后足与古人方驾焉。”

朱彝尊认识到晚明清初词坛淫亵之风,在于言情过度,秽之反即雅,欲趋于雅,则需抑情。而雅正之音使人心平气和,不溺不戾于情,体现在词中的是一片珠润之境,反映作者从容、优雅的姿态,所以朱彝尊后期大部分体物词都是这一风格。

抑情词论影响下情意淡化的体物词风

清代康熙词坛,咏物词风骤盛,其肇始者为浙西词派宗主朱彝尊。谢章铤《*棋山庄词话》云:

“宋人咏物,高者摹神,次者赋形,而题中有寄托,题外有感慨,虽词实无愧于六义焉。至国朝小长芦出,始创为徵典之作,……然实一时游戏,不足为标准也。乃后人必群然效之。即如咏猫一事,自葆馚、竹垞、太鸿、绣谷而外,和作不下十数家。”

指出宋人咏物词与朱彝尊咏物词的区别在于前者有寄托、有感慨,而后者仅为游戏之作。朱彝尊的咏物词收录在《茶烟阁体物集》,凡首,加上补遗之作,计首。

其中《雪狮儿》咏猫三阕、《金缕曲》咏水仙花四阕、《沁园春》咏美人器官十二阕等,堆积典故,显然为炫技之作,有寄托者不过《疏影》咏秋柳、《长亭怨慢》咏雁、《满江红》塞上咏苇等数阕,而这几阕又是作于前期游幕四方时。

其它大部分词作体物摹形,并无寄托与感慨,但能看出作者个人雅趣,实未可轻易定为游戏之作。

咏物词的写作主要分“托意”和“体物”两种方式,前者移情入物,以物为媒介,抒发自己的感慨,如咏物词集《乐府补题》,后者站在旁观角度对物进行刻画,不作过多的主观介入,如朱彝尊《茶烟阁体物集》中的大部分作品。

01

事实上,《乐府补题》的复出促进了朱彝尊咏物词乃至清初咏物词风的形成。朱彝尊有八首词是对《乐府补题》的唱和,与原作的“托意”不同,朱彝尊有意淡化词中的情感,追求客观“体物”。试比较两首咏蟹之作:

桂枝香·天柱山房拟赋蟹(吕同老)松江岸侧。正乱叶坠红,残浪收碧。犹记灯寒暗聚,簖疏轻入。休嫌郭索尊前笑,且开颜、共倾芳液。翠橙丝雾,玉葱浣雪,嫩*初擘。自那日、新诗换得。又几度相逢,落潮秋色。常是篱边早菊,慰渠岑寂。如今谩有江山兴,更谁怜、草泥踪迹。但将身世,浮沈醉乡,旧游休忆。

桂枝香·蟹(朱彝尊)新霜晚渡。见燃苇鸿天,落潮鱼步。尽掩青筐缚急,腥涎齐吐。津门水市无人问,听轧轧、小车鸣路。携来九陌,不知还有,洒徒闲否。又何况、乡园秋暮。任空江筑舍,断沙名浦。酥片金穰那管,玉纤黏住。橙阴菊外登高宴,捉鲖阳、瓮边俦侣。年年长擘,烛斜画舫,水凉朱户。

吕词大约作于宋亡之初,通过咏蟹来抒发亡国的悲痛。首二韵交代食蟹地点、候,“乱”、“坠”、“残”,一派萧飒景色,亦即词人心境。“犹记”一韵宕开,写捕蟹过程。后二韵收回,写饮酒、食蟹,“芳液”、“翠橙”、“玉葱”,佐料佳美,食者如何能不开颜?

而加一“且”字,透露这次乐事不过强欢而已,食者心中应堆积着心事。换头用苏轼以诗换蟹之典宕开,以免直写心事显得突兀。“又几度”一韵渐渐收回,以时移暗写世换。“常是”一韵移情于蟹,“渠”之岑寂,亦即“我”之岑寂。

“如今”一韵补写这种寂寞来源于江山换代后的草泥踪迹。后结用重笔,告诫自己沉浮于醉乡,忘掉旧游,悲痛欲绝。全词意在笔先,以形传神,可以明显感觉到作者经历亡国后的幻灭之感。

与吕作相较,朱作的立意就显得单纯。首二韵交代食蟹节候,而无吕词之颓败。“尽掩”一韵也写捕蟹,而体物较吕词入微。以下二韵,写自江头携蟹至城市寻找酒伴。换头虽用递进笔法,然不过总写上片开头之节候。“酥片”、“橙阴”二韵写食蟹过程,只做客观叙述,而雅趣见于辞外。

后结以“年年长擘”之愿望收尾,亦无特别感慨,似乎咏蟹只是因为蟹之味好,词人喜食。

02

又同一时期,同为唱和《乐府补题》之作,陈维崧继承了托意传统,而朱彝尊与之背离,专注于体物。试比较二人咏白莲之作:

水龙吟·白莲(陈维崧)水明楼下相看,凉荷一色珑松地。赤栏低压,绿裳轻蘸,月明千里。小苑梨花,重门柳絮,算来相似。傍前汀白鹭,几番飞下,寻不见,迷花底。无数弄珠人戏。小酥娘、水天闲倚。明妆束素,非关只爱,把秾华洗。为怕秋来,满湖红粉,惹人憔悴。拚年年玉貌,江潭夜悄,凝如铅泪。

水龙吟·白莲(朱彝尊)绿云十里吹香,轻纨剪出机中素。银塘一曲,亭亭何限,露盘冰柱。玉腕徐来,青泥不动,乍鸣柔橹。任沙鸥扑鹿,双飞不见,又何况,双栖鹭。好手画师难遇。倩崔吴、鼠鬚描取。翠衿小鸟,*衣稚蝶,添成花谱。云母屏风,水晶帘额,冷光交处。为秋容太淡,嫣然开到,小红桥路。

陈词上片只是单纯的景物描写。前二韵写荷叶,如一幅巨大画卷缓缓展开,突出叶之绿。后二韵写莲花,以梨花、柳絮作比,谓白鹭飞入花底不见,都是集中笔力写莲之白。下片开始移情于白莲。以小酥娘作喻,闲倚水天,与无数弄珠人保持距离。又以不爱秾华之玉貌作比,夜悄凝泪,与秋来满湖的红粉相区别。

两组对比凸显出白莲的高洁与独立,而白莲本属于物,无所谓高洁与独立,其品质终是词人主观追求的移入。

朱词上片亦只是对景物的客观描写,而内容较陈词丰富得多。首韵即写出了陈词整个上片的绿和白,还点出了莲之香。次韵写莲的茎秆。“玉腕”一韵写采莲。上结以鸥鹭不见反映莲叶莲花之密集。

下片,无论是倩画师描取,还是“添成画谱”,都是以旁观姿态对莲花的欣赏与喜爱。后结,“为秋容太淡,嫣然开到,小红桥路”,轻微的主观设想,也是从喜爱生发而来。全词可以看出,朱彝尊不役于物,在物我的关系中,始终占据主动一方,与物谨慎地保持着距离。

03

朱彝尊咏物词中的体物词风不仅相异于他人,与自己的前期创作也有区别。《茶烟阁体物集》有少部分词作可推测作于前期,这部分词有感慨、有寄托,与作于后期的“体物”词有明显区别。试看《满江红·塞上咏苇》:

绝塞凄清,又谁把、秋声留住。斜阳外、寒沙摇漾,乱山无主。瑟瑟乍惊心欲碎,茫茫不管愁如许。伴西窗、灯火坐*昏,萧萧语。催一阵,茅檐雨;搅一片,霜林杵。为伊想遍了,别离情绪。酒渴二更人散后,月明千里鸿飞处。梦沧江、添个钓鱼船,风吹去。

开头“绝塞”可知此词作于前期云游西北时,“凄清”奠定整首词的感情基调,“秋声”总摄全词,咏苇全是从其声来写。“瑟瑟”、“茫茫”、“萧萧”,词人本已“愁如许”,又听此凄凉苇声,如何不“心欲碎”。换头用“茅檐雨”、“霜林杵”来比喻苇声。由“霜林杵”引出别离情绪,似为上片愁之所在。结尾又由苇引出沧江,梦想自己“添个钓鱼船”,乘风而去。“子牟恋魏阙,渔父爱沧江。”(陈子昂诗)除了离别之情,这首词更多地是表达厌倦漂泊后对归隐的向往。

事实上,朱彝尊在康熙十二年()请钱塘戴苍为画《烟雨归耕图》,已经有了归隐的打算,康熙十三年所作《百字令·索曹秋岳画竹垞图》更是明确表示“明年归去,小楼添向墙角”。抛开意在笔先的构思这一基本前提不讲,就此词之内部而言,情感的喷发由苇的声音而起,亦即情为物役。

结语

南宋词人姜夔与张炎对朱彝尊的词风与词论影响颇大,事实上,朱彝尊“欲趋于雅,则需抑情”的抑情词论,正是源自张炎的《词源》:“词欲雅而正,志之所之,一为情所役,则失其雅正之音”。

朱彝尊虽然填词时间较晚,但其人在清代词坛的地位非常之高,与陈维崧并称“朱陈”,执掌词坛牛耳;他宗法南宋词,其情意淡化的体物词风,一改清初词坛延续于晚明奢靡浮弱之态,并对整个清词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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