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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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3/19 19:24:00

《红白黑》左云霖著

第三十六回

问舍求田修出金火炕

安身立命夺回铝水壶

又是“捎”。

赵洪弱一个人从腰堡到熊南是拖拉机“捎”的,现在,赵洪弱夫妻二人从熊南县城赴水仙台,又是“捎”的。

两天,整个熊南县“毛泽东思想大学校”里本期一百多名学员差不多都走光了,只剩下两对夫妻三个单身,其中就有赵洪弱两口子。

赵洪弱才不急呢,在这里,人剩的越少,细粮越多伙食越好;这县城说是城镇,和农村也差不多,南头一个百货商店北头一个副食商店几分钟就可逛完,但三五分钟就能出城走到田野里,又值初秋,比去年赵洪弱在冬风里来到此县之所见毕竟有些悦目了,更合赵洪弱意的是东郊外大熊河桥下有水了,有人在那里游泳,“学习班”没散时赵洪弱就备位好游之徒当中了。

“大学校”常务管理人员是一个50多岁的张姓长者,一脸忠厚诚恳兼对远大理想的坚信不疑,早晚常作语重心长状和赵洪弱谈心,话中之意是现在已经不再是学生和红卫兵了,应像其他同学一样,上街找一辆水仙台进城来的骡马车就早日奔赴革命岗位才好,赵洪弱口上答应得响亮就是不付诸革命行动。

不知道县有关领导给水仙台打了电话还是水仙台方面也着急了,“学习班”结业第六天早饭时,“大学校”常务领导告诉赵洪弱特大喜讯:今天水仙台派汽车来接!

拐咕隆,到底是享受一把“专车”!

哪知道,等到午饭后,“专车”才驶进“大学校”去年“捎”赵洪弱的拖拉机所停之地,司机用去年赵洪弱刚下拖拉机时的嗓门冲着大院内喊水仙台的老师,赵洪弱和颜悦色迎出去,没想到,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赵洪弱事后才知道,这司机姓战名单戈,乃水仙台一大名人,姓副其实地特别能战斗,所开是熊南西部几个公社中仅有的一辆“嘎斯”汽车,为人特牛气,人人都知道,他只听公社一把手和拖拉机站站长的,连公社二把手都呼唤不灵;现在一见赵洪弱应声出来,就开始“战斗”:“你就是新来的老师哟?”

“后面还有一个!”赵洪弱脸上的和悦不见了。一打量,来人三十多岁,一脸地方长官见到新下属的生冷硬表情。

“我可不是来接你们的,是粟书记让我把你们‘捎’回去!我到粟书记老家装点东西,一个钟点后再来装你们!”说完,跳上“嘎斯”开着的驾驶室。

赵洪弱听得云里雾里,但听明白了:人家不是专门来接自己的,是再过一个小时来“捎”自己的!

全县近一百二十名二六届大学毕业生,70多人分配作中学教师,虽然也是“近分坠,远分对,不远不近分光棍”,但有两对硬是“工作需要”拆在不同公社,其中一对还赖在“大学校”没有走;所以赵洪弱夫妇奔赴水仙台心情还不算太坏。

90里路“嘎斯”吭哧了2个多小时,到达水仙台已是傍晚。

这里满可以活人,比赵洪弱杜末末想象的好些,或许也比胥疑楚宗山崇想象的要好些。

以水仙台为圆心,约6公里半径内皆平原,一条季节河把水仙台一分两半。公社所在地在河西,而水仙台中学在河东野外。

医院医院,有地区拖拉机站,有地区棉花站,有前店后库的粮站;称号中带“地区”者,意为熊南县西南三个公社仅有者共有者,说得再明白些,此公社乃熊南县西南部的一个小中心也。

看起来中学旧日规模也不小,六间教室的教学砖瓦房共5栋,前两栋一字排开,后三栋则平行靠西侧依次排列。另有一栋三间后勤生活房,在最北面。

学校是“开门办学”,东侧北侧是生产队的庄稼地,前面是“校田”,西侧是农户,整个学校只有个大致范围,没有院墙,学生上学放学四面八方都可出可入,社员上下工也可自由穿插。

校长,几位教师,留在学校表示欢迎,腾出女教师宿舍作为赵洪弱夫妻临时住处。

校长是本地人,姓*名德福,初闻大名,满脑子革命词儿的赵洪弱觉得俗不堪耐。

人生四件事,衣食住行。在这里,衣食行都好办,住却要费点劲儿。

第二天,学校老师都上班了,*德福便和赵洪弱商量“住”的问题。

*德福在赵洪弱面前说话吱吱唔唔,意思是,原来有一个熊南县城初级中学的金校长,“插队”下放在这里,现在本中学上班教书,是在社员家租房住的。言外之意,让赵洪弱到附近租民房住。

杜末末诸事不关心,唯此事明确表态,要赵洪弱争取住学校的房子。

于是,赵洪弱态度明确而强硬:就住在学校,并即兴发挥说,县教育口的领导说这里学校有房子有菜地我们才来的,如果不行,你把我们退回县里重新分配!

*德福哪里敢和县里较劲,无可奈何,只好说:“你要是非住学校不可,那就得让金老师也借光了,学校闲房子倒有,就是得自己收拾。”

说定,两个星期后,赵洪弱腾出女教师宿舍,搬进自己选中的倒数第二栋房最西头一间。

这一栋房建房初衷已不可考,但肯定不是按教室格局设计的,何以见得?门开得不对!

虽也是六间房,但从外面看却只有3个大门,从每个大门进去,是一个半间房大小的堂屋,左右又各有一个房门,通向里面整间屋。

赵洪弱为什么要选西侧这间房?

不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赵洪弱发言前是相度过的。

此房环境好,西侧10米外就是民居,前后都是菜地,东头两间是男老师宿舍,好歹有点人气;东侧房头就是学校唯一一眼井,吃水方便。

此房感觉好,盖好后只堆过学生“学农”用的农具,内墙罩的石灰面还很白净,窗玻璃一块也没破碎。

但是,第三天,一个难题忽然凸现!

住房第一要素是一铺炕。

学校一个空房里堆着半屋子土坯——搭炕的材料不成问题,赵洪弱被荣任为班主任,学生中有5个男生个子比赵洪弱还高——劳动力不成问题。

难题出在:不知房子设计错了,还是因为“史无前例”的革命要来了仓皇施工中搞错了:烟囱留在了靠堂屋这一边!

换言之,这屋子要住人,要食人间烟火,把炉灶留在堂屋按常理已不可能。

一个校工,姓饶,做饭敲钟的,内行似的过来看看,摇头走开;

两个语文老师,精通农事的,也内行似的过来瞧瞧,叹气走开;

怎么办?

要么在西房山墙下抠个窟窿作烟道,在墙外再砌个烟囱,这样工程很大,难度也很大,如果弄得不好,山墙坍塌将是随时可能的。

要么搭个半截炕,把炉灶安在屋里,这样会整天烟熏火燎,给人以原始人穴山窟地而居之感。

要么打退堂鼓,换一间,可话已说出口,怎好出尔反尔?再说,赵洪弱实在舍不得这动静远近皆宜的一间。

这是到水仙台的第一仗,胜败关乎个人形象!

什么形象?

大学生的身份是尽人皆知的,现在最可贵的形象应该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后的大学生,肩能担担手能提篮,不是书呆子!你们在这里能活人,我也能活,而且活得不比你们差!

此役胜利,一传开,校长教师毗邻而居的社员,会说你行,不枉为第四代老贫农,没白接受再教育。

告饶,后退,在众人心目中,个人形象无疑就会被大打折扣,甚至会给人好欺侮的印象。

死要面子活受罪,不站椅子不被踢倒不挨斗时赵洪弱还是要点儿面子的。

结论是必须住这一间,炉灶必须在堂屋!

赵洪弱先把帮忙的学生支走,说是明天再干。

赵洪弱坐在坯垛上想主意。

搭炕,赵洪弱小时候见过几次,在佟杖子兴老汉搭炕时他又是当事人,全程跟踪,看也看会了。

现在差在哪里?不就是让烟火从灶口进去,顺炕道走到西山墙拐个弯回来,再爬出烟囱吗?

问题就出在如何才能让烟火自己拐这个弯!

烟火是什么?火者,燃烧之气也;烟者,无焰之火也。火也烟也,皆轻于空气者也。这玩意像天昴大学中文系的运动派一样,运动着往高处爬,和我赵洪弱相反者也,我拐咕隆像水,专往低处流,流到水仙台来了!

咱无产阶级贫下中农曾有豪言壮语喝令三山五岳开道我来了,就不能喝令烟火拐个弯吗?

既然烟火生性是往高处爬,爬不上去就四溢熏人,那就让它有个爬的条件和机会不就完了吗?

条件和机会就得让它步步高升,它的通道就得永远是仰角。

把炕道一分为二,纵向用立坯砌死,哄着烟火从灶口进去后无法直接拐向烟囱,而是顺着仰角向前仰,仰到炕稍折回来继续仰,才能仰到烟囱根,然后就可以顺着烟囱直上重霄九了。

这样一来,会在烟火入口处与出口处形成一个落差,落差高度等于坡度乘以距离,按2%坡度往返9米计算,落差也有一块半土坯厚。

这也可以解决。将烟囱根下的土坯砍薄,炕面的泥薄薄地抹,将灶口这边的炕面泥厚厚地抹,这样不但可解决“落差”问题,还可解决炕面靠灶口局部太热,靠烟囱局部又太凉的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如此搭好炕后,烟火求进步的决心有多大,能不能拉着不走打着倒退,到了炕稍不知道妥协,不肯拐弯抹角而是调头原道向回跑,倒呛烟火,如果那样,此策划就失败了。

有语录:一切经过试验。

对面屋里有的是破烂材料,课桌面,破门板,旧草帘子。

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把心中的蓝图变成现实试一试!

一个多小时,一铺试验用的炕就搭成了!

学生弄来的一担水还在,起火了赶紧泼水,虽然有道是火烧旺运,可刚报到就把学校房子烧了,至少还得弄个通报全县!

找来一大把半干不干半*不*的草,放在灶口点燃。

蹦到房门外,仰面看烟囱,口中念念有词:“冒,冒,冒!”

冒了!真冒烟了,成功!

只有炕道的隔断砌得认真,其余全是胡拼乱凑,炕帮子用的是干坯,炕面用的是门板课桌面,八面漏风,烟囱尚且能青烟袅袅,遑论正经修好之后?

嘿,自己设计,自己制造,独立自主,自力更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西方资产阶级有的东方无产阶级也要有,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赵洪弱又得意了,个人英雄主义的毛病又犯了。这思想,拐咕隆是改造不好了!

搭真炕赵洪弱就不用自己动手了。

第二天中午,帮忙的大男生们就过来把施工现场清理好,炕洞土垫好,土坯选好,*泥和好。午后一放学,赵洪弱当工程师兼施工技术员,大男生是技术工人兼力工,一个多小时,里屋一铺新炕搭成。

开烧。

第三天放学后,在堂屋搭一个双眼新炉灶,抹炕面的二遍泥。二遍泥实际是细沙泥,作用是找平补细缝,使炕面更光溜,并防止龟裂。

水仙台的沙子真好取,真好用。任何土坎下深挖两锹,都可取到纯正的细沙,色泽非土*而是赤金色。

细沙与黏土按六四比例和好,轻轻地匀匀地抹一层。

炕本来就是热的,而且还在继续烧,二层泥又是薄薄的,抹上后很快就见干。

嚯,二遍泥的成份本来就金沙为主,加上夕阳穿窗添霞红,整个炕面一片赤金色!

赵洪弱钦封的学生班长说:“赵老师这铺炕真不一般,烟道带拐弯的,炕面金光闪闪!”

赵洪弱似乎找到一点儿胥疑楚当辅导员的感觉,而且还残余一点点儿中文系白专生的气质,加上杜末末已经怀孕了,一兴奋:“这叫压火龙,睡金炕,生个儿子当皇——校长!”

好险,“上”字差一点儿窜出去,也亏得还年轻反应快,也亏得校长姓*,*皇同音连声调平卷舌之分也没有,不然传扬出去,这一句笑话就又“够秤”了,比“客观恶攻”还可斗!

有了房,有了炕,就算有了家。除了带来的锅碗瓢盆,其余统统取之学校,用之于活人。

三口缸——水缸咸菜缸酸菜缸缺一缸不可,都从学校食堂“借”;

吃菜,无处买,此地人还不知道蔬菜能卖钱,再说也不用买,学校房前房后菜地有啥吃啥,明年自己种,今年来晚了,将就吃现成的吧;

缺个面板,在佟杖子十个来月,每当做面食,都是卸兴老汉地柜的柜盖,把柜盖翻过来作面板用。现在无柜盖可卸了,可每月供应好几斤细粮总要吃进肚里;用破课桌面改造显然不行,太厚太重,找来找去,赵洪弱发现仓库里有本校旧校牌子一块,好像是杨木桦木的,挺轻,多年前就干透了,这么长时间经风雨见世面,一点儿也没变形,妙极,锯下两个四分之一,让学生中的木匠儿子拿回家略加粘结推刨,便成了一块轻,阔,新的面板,正面可用来包饺子擀面条,背面画上道道成了一个绝好的象棋盘!

这正是:

洪弱也有好思想,自力更生搭火炕,

山区扎根也不愁,以校为家啥都有!

赵洪弱在学校扎营下寨,金老师果然也跟了上来,而且三个儿子,一家5口,占了这一栋房子中间大门内的东西两个屋。

这金老师是全县第一批“走资派”,后来“插队落户”来到水仙台,又被分配到中学教“农业课”。老人家50岁出头,扁圆脸,酱紫脸膛,右鼻孔在县城被革命小将“帮助”时落下个久治不愈的鼻炎毛病,总不自觉地流鼻涕,从“走资派”到“插队落户”,他养成了顽固性的劳动习惯,不管走到哪里,哪怕是学校开学典礼,到公社礼堂听传达最新最高指示,从来是铁锹镐头不离手。

赵洪弱和这位金老师似乎是三生石上旧精*,一见如故,成了好邻居好朋友。

金老师暗示他,但也是一种明白无误地暗示,教赵洪弱平时小心些,别大意丢了东西。

赵洪弱一审别的老师,才知道金老师言之所指。

原来,赵洪弱的右邻闵闰阔,两口子都手脚不太干净,而且绝无为盗之道,不但赶集时紧忙活,“窝边草”也吃,学校公家的东西,老师个人的东西,一齐往家里搬运。就在不久前,*德福晒在办公室门前两棵树间横绳上的半截大裤衩子,不到二十分钟就没了踪影。

这位金老师不久前丢的东西更叫人哭笑不得。原来,学校为了帮他解决一家人吃菜问题,也允许他自己在现在他和赵洪弱住的这栋房前经营一块菜地。种,栽,施肥,浇水,掐尖,打杈,菜长得像模像样,尤其是那3垅茄子分外惹人爱,那天晚饭后他还来欣赏一阵。别人说,茄子该摘了,他说舍不得吃,再让它长两天。谁知第二天早上再一看,30棵茄秧的“门茄子”——茄秧大杈处结的第一个大茄子——一个不剩!

丢大裤衩的校长,丢茄子的老师,心里都知道是闵闰阔所为,谁也不敢谁也不愿去惹这泼皮,只好自认倒楣。

赵洪弱知道此事后,自然格外小心。

然而,果然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一个多月后,闵闰阔真的偷到了赵洪弱头上。

这天中午,赵洪弱和杜末末在屋里吃午饭。

炕沿边摆一个用当年学校砸烂的课桌改造成的炕桌,娘子杜末末坐炕上面冲北墙,火头*赵洪弱冲媳妇也就是冲南面窗户,正要举箸,恍忽觉得有人从南窗下闪过。

不好,可能是闵闰阔!

赵洪弱的兴奋和大增的食欲顿时都消泯了。

你道他为什么兴奋?为所做饭菜受到杜末末的表扬也。

赵洪弱在家里干活是里里外外一把手,对其干活数量质量的评价权却操在杜末末手里,而且绝对地法西斯管理,绝少“正面鼓励”,多是批评教育为主;今天破例,已在炕里坐定且先将饭菜入口的杜末末,居然说了一句饭有点儿饭味,菜味儿不错,赵洪弱能不兴奋?

怎么说饭有点儿饭味?什么菜味儿不错?

饭是高粱米饭。

你道这高粱米是什么品种?“晋杂五”是也,一种杂交出来的品种,既难吃又难消化,听说连县革委会食堂开饭时,连那些大干部都念道顺口溜:晋杂五,晋杂五,不好吃,不好煮,吃得肚子像小鼓。但牢骚归牢骚,上级号召不敢不响应,全县都种这晋杂五,又自产自销自吃,赵洪弱夫妻没有本事,也只能粮店供应啥便领啥便吃啥。

不过赵洪弱对此高粱米动了些脑筋,现在的做法是头一天晚上就把米泡上,下锅前再反复淘洗,再加进两把玉米碴,煮出二米饭苦涩味道就减低不少。

菜是羊肉炖萝卜。

时值深秋,校田里萝卜不缺,但羊肉可是难得之物。

你道这羊肉从何而来?此时也,不许百姓自家养猪,更不许上集卖猪肉。但允许生产队养羊,贫下中农何等会弄?养的羊隔些日子就“自己掉砬子下摔死了”一只,便有偿分给社员祭牙,这时学生就会替老师买几斤,和社员一个价,特便宜,六角六分一斤,既新鲜又足斤足两,队长还特愿意通过队里学生卖老师点儿,因为教师都给现钱,队上随时可用,而卖给社员的,都是记账,秋收后再里外找平。此外,学生还常帮外地老师赵洪弱夫妇收买鸡蛋松伞蘑,红皮大鸡蛋7分钱一枚,秋雨后采的蘑菇穿成串儿晒得干干的才6角钱一斤。这样,赵洪弱便可以“主食不好副食补”。

不过,羊肉不是可以经常吃的,一则贫下中农让羊“自己掉砬子下摔死”的频率不能太高,二则他俩收入菲薄,实在奢侈不起来,所以今天的半铸铁锅羊肉萝卜着实让赵洪弱情绪高涨,正准备大快朵颐,却发现闵闰阔的影子闪过。

赵洪弱说声不好,撂下饭碗,到堂屋也就是厨房一看,一眼就发现炉口大敞着,坐在炉子上的水壶不见了!

这水壶还是赵洪弱与杜末末结婚那天从奶奶庙供销社买的,“熟铝”的,因杜末末经常擦拭,光可鉴人。

房门开着,是赵洪弱没有关,白天不关房门这也是常事,可谁知道就偏偏进来了贼!

赵洪弱操起炉钩子,便向闵闰阔家追去。

自从知道摊上闵闰阔这样的邻居,赵洪弱就预感迟早要碰撞一次,策略早已想好,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最好做不战而屈人之师。

赵洪弱深知,对这种人,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熊不住他,他能熊死你,你就休想在这里站住脚过不站椅子的日子;反过来,熊住他,只要一回,就可以“天下大治”长治久安,正所谓打得一拳开,免却百拳来!

水壶不重要,什么物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就此捺住他,方好实行和平共处五项原则。

虽然赵洪弱现在不论别人看还是自己感觉,身体都不是很弱了,但这闵闰阔不是九流小说里游手好闲身如豆芽菜的那种小偷,偷东西只是他的副业,顺手牵羊的事儿,主业还是劳动社员,大学生与农民交手打架掉不掉价倒早已不在“恶攻者”赵洪弱考虑之内,问题是真武斗赵洪弱顶好也就能打个平手,预后是两败俱伤,不划算。

有思想准备的事,赵洪弱往往能对付差不多。

赵洪弱手里拿的这个炉钩子,是赵洪弱自己特制的,原本是学校仓库里的一根四棱钢筋,拿到公社拖拉机站所属的小工厂,割下一小段,再到小洪炉把一头烧得红透,揋成B形把手,把另一端如法炮制,弯成85度角,趁热打铁,在铁砧上砸出个尖来,一柄夯而且重的炉钩子便做成了,既可透炉子掏炉灰,也可做应手的冷兵器。

几步就进了闵闰阔家。

闵闰阔两口子都在家,赵洪弱与他们早就相互认识。

两口子有些慌乱尴尬。

赵洪弱脸带怒容,说话像刚吃了枪药:“干什么呢!”

是喝问,本不要求回答。

“没干什么……”

“看看我这把炉钩子,刨到你脑袋上能不能刨出个小眼儿?”赵洪弱说着把炉钩子掂了起来,这一瞬间心里特别害怕闵闰阔象《水浒传》里的泼皮牛二,伸过头来,也怕他顺势来抢炉钩子,那就得混战一场了。

大概做贼心虚,理屈便气短,加上对赵洪弱的底细不甚了然,这家伙向后退,他老婆也忙挺身翼护她的男人:“赵老师,别,别,这是怎么说,他犯哪一条了?”

赵洪弱一见对方露出熊包相,心想这下子就好办了:“没事儿,我家的水壶丢了,让他帮我找一找!”

“行,行!”两口子连声答应。

“听说过奶奶庙有个‘抻脖狼’吗?”赵洪弱往外扔大个儿。

“听说过!听说过!”熊南县有点年纪的人没有不知道抻脖狼的,离奶奶庙越远,抻脖狼号越响名越神。

“听说过他给我单腿一跪吗?”为什么一跪可不能说。

“……”两口子愣住了,惊奇加惊恐。

“那边有熟人打听打听——咱们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好好处着!”

“嗯呐!”

“5分钟给我送回原处,那壶水别倒了——你们家柜底下怎么冒气呢?”

原来,这里农家和三水庄一样,都用方柜,柜身用一个四条腿的柜座托起,和地面之间形成一段距离,俗称“柜底下”;闵闰阔前脚进屋,赵洪弱后脚便跟进,他慌忙之中,把壶藏到了“柜底下”,可水已烧热,往外冒热气。

赵洪弱点到为止,不再说破,转身向外走,又叮嘱道:“以后我家的东西帮着看着点儿,丢了都得你帮着找!”

“嗯呐,赵老师放心吧!”

这才是:

男儿失路流熊南,熊南山秃石头顽。

装凶唬住地头蛇,从此窝边便晏然。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简介:

左云霖,辽宁海城人,年生,年毕业于辽宁大学中文系,年获硕士学位,中国作协会员,民盟成员。先后担任春风文艺出版社编辑、编审、编辑室主任、发行公司总经理等职。策划编辑的知名图书《上海宝贝》,《布老虎丛书》等风靡全国。著有长篇历史小说《风流天子》、文史杂著《高适传论》《中国弑君录》等,在国内外历史小说界享有盛誉。长篇自传体章回小说《红白黑》是作者花费九年功夫,倾心创作的一部长篇巨制,为其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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