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紫红
我不知道，上苍是何等眷顾我宠爱我，在那个阴冷寂然的冬日上午，它居然让那五棵水仙古茶树以满树的繁花来迎接我的到来。这，或许是一棵树对一个人最高的礼遇吧？那日，我以朝圣的心情前往溪西村拜谒古茶树。走上一段长长的斜坡，五棵水仙古茶树早已盛装等候着我们。满树繁花莹洁无瑕，空中弥漫着一种超拔尘世的简淡素雅的清香，那是茶花独特的清冽纯净的味道。茶自古被当作人间至清之物，也只有茶树开的花才有那样清冽纯净的香气。站在一棵开花的树前，人，往往会自惭形秽起来。树木年年开花，而人，却不如树，朱颜辞镜，人无法重返年轻；而花辞绿树，来年枝头还会有花儿重开。在一百五十年的漫长岁月中，这五棵古茶树从来没有失约过任何一个开花的季节，年年冬天，它们都会如期绽放，那蓄积了一年的芳香经过岁月的沉淀而变得格外清澈干净。茶，可以品，亦可以用来“读”。往日读茶，我只是于一盏清茶中去品味茶的色、香、味、韵。但站在这五棵古茶树跟前，我忽然发现，原来我对茶的认知还是太肤浅了。这些古茶树是无字的书，只有用眼耳鼻舌身意用心品读，我们才能真正读懂茶的风骨、茶的气韵、茶的内涵、茶的境界。中国，是茶的故乡。在中国人的生活中，茶既可以是“茶酒香花诗书画”中的那杯风雅的茶，亦可以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中的那碗充满烟火气的茶。不论是哪一种茶，茶都自带清气，它可洗凡心，可除杂念，可以荡涤油腻之气，可以澄清污浊之气。位高权重者爱茶，文人墨客们爱茶，贩夫走卒乡野村夫亦爱茶，茶在雅俗之间自如切换，它似乎在任何场合中出现都毫无违和感。大雅亦大俗，这是人间至高的境界。一番浮想联翩之后，我再次仔细阅读古茶树上生长着苔藓的枝干，它们苍老遒劲，每一根枝条，都是茶的筋骨，是它们撑起了百年的风云变幻，它们无声地告诉人们，无论是一棵树，还是一个人，都应该有着铮铮铁骨，这样，无论身处何处，也无论地位如何卑微，都将可以傲然屹立于天地之间，有种不朽，那就是精神，那就是气度，那就是风骨；我仔细阅读古茶树上每一片肥厚翠绿的叶片，叶片上有风雨的印记，有岁月的脉络，它们凝聚了磨难的苦涩，蕴蓄着蜕变的芬芳，每一片绿叶，都是茶不死的灵*，是它们以自身的经历告诉众人，有种盛美，诞生于伤害与苦难；我仔细阅读古茶树上的每一朵花，这些花朵，是古茶树永不凋谢的梦，这些花朵告诉我们，梦是美的、香的、纯净的、隽永的，一个人，千万不要放弃梦想，冬天再漫长，有梦不觉人生寒……我不知道古茶树此刻是不是也在读我？我的目光眷恋着每一根枝干，每一片叶子，每一朵花儿。陆游在诗中写道：“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我没有陆游的豪气干云，我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我想，我化作一棵茶树就够了。对，就化作一棵水仙茶树，就在这个僻静的小山坳，听松涛，沐月华，努力地抽枝长叶，努力地开花结籽，扎根泥土，却把岁月过成诗。这样的一生，也很美。（本文系湖洋采风之作，年3月20日刊于《福建日报·武夷山下》）湖洋乡土文学主办：湖洋文化学会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合集#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