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雷峰塔，年倒塌。
甘博/摄，约拍于-年之间。
端午节，眼看就要到了。
重读胡兰成的《端午》和《白蛇娘娘》，
跟着胡爷笑一回，哭一回。
找来胡爷眼见倒掉的那个雷峰塔看一看。
时空一层一层交错，真实与梦幻彼此难分。
西德尼·戴维·甘博，出生于美国俄亥俄州辛辛那提，是一位研究中国的学者和社会学家。-年期间，甘博曾多次来到中国，拍摄了大量照片。年，甘博在纽约去世，留下了张黑白底片，为中国这一重要历史时期留下了珍贵的影像档案。
小时每年端午，总是我去拔菖蒲。来日本后，新宿御苑的菖蒲花前年大前年我都去看过，今天我住在龙云院，方丈的侄小姐学插花，前天又是先生来教，插得一盆菖蒲摆在我房里，起先我还当它是水仙，但我乡下溪涧边的菖蒲是一股辛辣气很强烈的，小时我对它很有些敬畏。而且菖蒲的根生在水石里非常坚韧，小孩用力不得法，一拔拔断，人会仰天跌一跤。我拔来菖蒲，母亲便把来剪成像两股宝剑，用红纸粘在门上。我四哥是拿了柴刀去斫来*经草，一大把堆在庭前燎烟，也是一股辛辣气味，除蛇虫百脚的。又吃雄*酒，把雄*放在*酒里，浓浓的，各人呷一口，还用指头蘸了在小孩额上写个“王”字。只是我乡下不像城里人的还挂钟馗，且亦没有枇杷。惟吃*鱼。
端午也是出嫁了的女儿归宁娘家的好日子。秀煜叔叔家的阿*姊姊出嫁头年，被接回来娘家过节，不知如何她就变得是人客了，脸上擦的水粉，项间带的银项圈，见过了父母见四邻，我母亲请她吃茶，她安详地坐着说话。我走近去望望，她叫我六弟弟，而且站起来，她在家做女儿时是颇为骄横，和我没有这样亲热要好的。
阿*姊姊带来的婿家节礼是一付盒担，此外一担毛笋。盒担揭开来，一盒一盒是馒头，*鱼，活鸡，都用盘盛着，还有松花糕饼印出梅兰竹菊或状元及第，又一对桂圆白糖包，及团扇，桃子扇。桂圆白糖包是专敬爹娘的，馒头糕饼扇子分赠四邻，我分得的是一把桃子扇，扇面是白纸上画一只带有枝叶的大桃子，枝叶是绿的，桃子半边擦的红色像胭脂渗开来，扇的竹骨是竹肉的本来颜色，没有加上过，这种十文钱一把的扇子我可是很欢喜，只觉节气真是初夏了。
我乡下不晓得屈原，只知端午节是与白蛇娘娘的事。白蛇为许仙，真是宛转蛾眉马前死，都只为人世的恩情。她又是个烈性女子。而她盗取官库，且偷了天上的仙草，对白鹤童子及法海和尚都是舍了性命去斗，这样叛逆，也依然是个婉顺的妻子，中国民间的妇道实在华丽深邃。
长江流域民间故事最伟大的一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一是《白蛇传》，一代一代有几亿人听讲说。以前晋朝时有许旌扬斩蛟，那还是楚民族的，而梁山伯与白蛇传则出在汉文明的平人的天下，《白蛇传》里西湖香市之盛，即是庶民的，而许仙亦不过是店伙，白蛇娘娘与她随身的青蛇丫鬟亦不过是众中女郎。生在这样的人世，即使毫无缘故，亦使人觉得有一种知恩感激，所以白蛇娘娘在众人中见了许仙，她即刻心里对他非常亲。她作法下起一阵大雨，向许仙借伞，又借故还伞，要许仙第二天到她家去取。她等得许仙来了，献茶置酒殷勤相待，便自己开口提出婚事，中国民间原来只说婚姻是终身大事，还比谈恋爱更意思绵密深长，当下是许仙惟老实，白蛇娘娘则珍重叮咛嘱咐，而单是这样，彼女亦已可以不羡瑶池了。
佛经有“善心诚实男，法喜以为女”，梁山伯与许仙就都老实到简直叫人生气，倒是女的大胆，祝英台不用说，连《三笑姻缘》里的秋香亦还比唐伯虎调皮，白蛇娘娘与许仙也是白蛇娘娘主动，且凡事会得安排。白蛇娘娘与许仙成亲后，便一个口称官人，一个叫她娘子，娘子见了夫家的姊姊、姊夫及四邻便有做新妇的礼。许仙是在姊夫开的药店里做伙计的，现在娘子便和官人商量要自己开店，这都是民间新做人家理该有的志气与打算，娘子是为此作法盗取了官库的银子，中国民间的气概，要打就打江山，要偷就偷官库，《白蛇传》里便也有像《水浒传》里阮小七在水泊用篙撑渔船在官兵面前唱的歌声。但是过得几个月，库银事发，遭了官司，许仙虽然不知情，到底被递解充*，白蛇娘娘与丫鬟青蛇是差役到了家门被遁走了。王母要白蛇娘娘来人世，恰如贾老太太给宝玉的一件孔雀裘，吉日良辰才穿得一回，可可儿的就烧了一个洞。
结果是白蛇娘娘去多方营谋，才了得官司，许仙回来又夫妻团圆。可是偏又来了个法海和尚，这要怪许仙不该去金山寺看香市，法海和尚给他点明了，教许仙端午节要白蛇娘娘吃雄*酒。娘子因是官人相劝，不忍固拒，又想自己也许抵挡得住，就接来饮了，勉强又坐得一回，央请官人出玩一回，自己掩上房门，到床上就现了原形。许仙偏又急急回家来，青蛇拦阻也不听，开进房去，只见床栏帐顶盘着一条碗口粗细的白蛇，他当场吓死了。这个法海，实在可恶，人家的事与他何干，要来借僭越干涉？白蛇娘娘得了人身这件事他最最恨，亦不知他是什么心思。
却说白蛇娘娘恢复过来，见许仙吓死在地，当下大哭，青蛇是个烈性丫鬟，她本已气得脸色发青，恨许仙不晓得体谅主母的苦楚，但见主母如此，也只得上前相劝。白蛇娘娘命她守尸，自己去天上盗取了仙草要救丈夫，却被守仙草的白鹤童子追来，它哈哈大笑，说今天有一顿大面吃了，鹤是顶会吃蛇的。我小时听梅香哥哥讲到这里，这白鹤童子的非人的笑声使我非常惊骇，又着急白蛇娘娘，不知逃得了逃不了，只觉在这样的情景中白蛇娘娘就像嫂嫂姊姊的是亲人，想要哭起来叫她。而后来是白蛇娘娘招架不住，一阵急痛产下婴孩，血光把白鹤童子冲退了，是这样一幕人之出生，对一个超自然的大力的威吓争斗，而且斗胜了。
她满心凄凉，回家救活了许仙，央求他不要再上金山寺了，天上人间但愿只是这样的夫妻相守。可是过不得多久，许仙又去见法海，法海把他藏在寺里不放回家。这个法海，他是为卫道，而且因他那样的是道，所以白蛇娘娘是妖了。要我做宁可做妖。白蛇娘娘去索夫，便演了水漫金山寺，天兵天将都在法海那一边，虾兵蟹将则都帮白蛇娘娘。水漫金山伤害田稻生灵无数，如此白蛇娘娘就犯了天条了，又是法海有了理。
如此，法海便放许仙回去，教给他一个钵。白蛇娘娘见丈夫回来了，又是凄惶，又是欢喜，许仙却趁她梳头的时候，把那钵往她头上一阖，即时就陷进肉里，白蛇娘娘一手还握着发，只叫得一声“许仙呀！”我小时听到这里，大哭大怒起来，要打梅香哥哥，但是仍听他讲下去，原来许仙并不知道会这样，当下他亦泪流满面，要扳那钵，可是扳不下来了。一时白蛇娘娘便被收进钵里，变成一条小小的白蛇，法海来取去镇在雷峰塔下。
白蛇娘娘的儿子中状元回来祭塔，母子天性，他才拜下去塔就摇动，再拜，白蛇娘娘在塔头窗口伸出上半身来，叫道：“我要出来报仇！”拜三拜塔就倒的，可是杭州人都恐惧起来，拽住他不让拜了。所以传说下来，雷峰塔倒，西湖水干，白蛇娘娘出世，天下要换朝代。
白蛇娘娘说要报仇，亦并非像西洋那样的，却依然是中国豪侠的生平重意气，恩怨在人世。而那法海和尚则后来天上亦憎恶他的僭越，他逃去躲在蟹壳里，至今绍兴有一种小蟹，蟹*结成一个和尚形，名称便叫“和尚蟹”，比起白蛇娘娘的轰轰烈烈来，他的真是卑劣了。和尚蟹我没有吃过，可是后来我在杭州读书时，一个星期六下午在白堤上，忽听得一声响亮，静慈寺那边*埃冲天，我亲眼看见雷峰塔坍倒。
（本文录自胡兰成著《今生今世》一书）
端午快乐端午节，为每年农历五月初五。据《荆楚岁时记》记载，因仲夏登高，顺阳在上，五月是仲夏，它的第一个午日正是登高顺阳好天气之日，故五月初五亦称为“端阳节”。此外端午节还称“午日节、五月节、龙舟节、浴兰节”等。端午节是流行于中国以及汉字文化圈诸国的传统文化节日。－百度百科赛龙舟赛龙舟是端午节的一项重要活动，最早不是为了纪念屈原，而是为了驱病防灾防疫。起源于吴越地区，本来是祭水神或龙神的一种祭祀活动，在原始社会末期就有了，算起来，这事儿至少有两千年历史了。拿沅陵龙舟来说，沅陵龙舟发源于远古，祭祀的对象是五溪各族共同的始祖盘瓠。盘瓠曾落户沅陵半溪石穴，生六儿六女，儿女互婚配，繁衍成苗、瑶、侗、土、畲、黎六个民族，盘瓠死后，六族人宴巫请神，为其招*，整个地区山多水密，不知他*落何处，就让各族打造一只龙舟，逐溪逐河寻找呼喊，最后演变成后来的划船招*的祭巫活动。再后来，大诗人屈原赶在这个日子去世，也要沿江打捞屈原啊，于是这一天的赛龙舟才真正成了一项具有的爱国主义和集体主义精神的体育娱乐活动。赛龙舟的场面宏大，气势振撼人心，有机会，一定要到现场看一次赛龙舟。佩香囊母亲每到这个节日，就会用香草缝好多香囊拿到街头去卖，花样也不少，各种生肖小动物，还有漂亮的小人儿，她总要提前好几个月开始缝制，但总是不到一个月就卖光光。其实端午节小孩佩香囊，本来有避邪驱瘟之意，现在的实际效果已经成了点缀装饰。香囊里的配料有朱砂、雄*、香药，外面的布多以丝绸或棉布为主，佩上它清香四溢，还有用五色丝线做成各种挂索，形状不一，总之结成一串，十分小巧可爱。在南方一些城市，适龄的男女还用送香囊来表情达意，有的更把香囊做为定情信物来用。门悬艾草与菖蒲好多人都知道清明节插柳枝，但是端午节悬艾草和菖蒲却极少人知道。这个习俗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失，小时候快到端午节，家里的大人就从田里或者从集市上拿了艾草回家，提前一两天插在门的两侧，到了端午当天，还要洒扫庭院，把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其实也不拘菖蒲、艾叶、榴花、蒜头、龙船花，制成人形或虎形，称为艾人、艾虎；或者制成花环、佩饰，美丽芬芳，妇人、小孩争相佩戴，用以驱瘴。现在想起来，大约是这些植物都有比较浓烈的味道，或辛辣或浓香，总之，味道重才有熏染作用。挂钟馗像挂钟馗像，这算是跟文化非常相关的事，还有好多专门画钟馗像的人。唐代的吴道子是画圣，这事儿跟他也有关系。据说钟馗是唐代长安终南山人，生得豹头环眼，铁面虬鬓（有没有想起张飞），相貌奇异，这位据说才华横溢，满腹经纶，而且贵在正气浩然，待人正直，肝胆相照，但却因为相貌长得太丑，被剥夺状元功名，他一气之下头撞殿柱而死。到了后来，唐玄宗在骊山行宫夜做恶梦，遭到群*围攻，他惊恐万状，此时钟馗（据说九个头啊）现身撕*而食，替皇帝解了围。第二天，唐玄宗命吴道子为钟馗画像，吴道子更神，他竟然做了唐玄宗一模一样的梦，于是很快还原了唐玄宗梦中的钟馗形象，唐玄宗大喜，命人将吴道子画的钟馗悬置于龙榻旁，之后恶梦就再也没来，唐玄宗因此封钟馗为“镇宅圣君”、“万应之神”。钟馗是捉*能手，于是端午节习俗里就把他挂起来，专门捉*。钟馗长得真丑的，看图：吃粽子，煮大蒜、煮鸡蛋、喝雄*酒这一条习俗跟吃有关，吃货们终于有理由在这三天里好好吃个够了。反正我小时候盼望端午节的原因是因为这几天有粽子吃，里面包的有糯米、花生和枣，香甜可口，再加上特有的天然芦苇的叶子特有的清香，别提多好吃了。那时候，不知道粽子里还可以包肉，后来在亲戚家第一次吃到带肉的粽子，赞叹了好久。不过，现在再吃粽子，里面包什么东西，都觉得没有小时候的粽子好吃了。粽子的来源当然是纪念屈原为最多的一种说法，那些撕咬屈原尸体的恶*们早就不在了，但粽子还依然清香。至于煮大蒜，煮鸡蛋，似乎应当都是后来配上的食品了。雄*也是一种药材，据说能杀百*。前面说的香囊里就有它。端午节时，古人们会将雄*泡在酒中，在小孩的耳朵、鼻子、脑门、手腕、脚腕等处抹上雄*酒，据说，这种做法可以使蚊虫、蛇、蝎、蜈蚣、壁虎、蜘蛛等不上身，大家还记得新白娘子传奇里有一集，许仙受人蛊惑给白素贞喝了雄*酒，导致白素贞现出原形，现在想想，全是童年的回忆啊。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