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山湖云海
惊蛰过后，明君开始在楼顶拨弄他的花木。清理杂草，疏松泥土，将泛滥开花的橘色水仙花球挖出，移种到大的花缸里，满心欢喜地告诉我，他要打造一个空中花园，夏天会结满百香果，秋天可以坐在月季花前品尝芒果的清香。
他沉溺在他的世界里，并且真正着手去做了。采购回来的紫葡萄藤，昨日还神秘而欣喜地说，雨水后它抽出新的枝芽了；从马群朋友农庄里挖回来的百香果，夜里爆出数点鹅黄的芽尖。这些居然成为他炫耀的资本，他大肆谈论着。
我看着眼前这个风雨相伴二十载的人，竟是有些许的陌生感。那些少年的青年的影像，不知何时存封在光阴里，任由我驻足回望也触摸不到了。
那时也曾想着去建造一个这样小小的空中楼阁吧，种满花，最好是爬藤的花木，在花开季节，邀约上三五好友，赏花，品茶，看月，聊人生。只是，那都是美好的愿望，谈着谈着便搁浅了。
我们在年岁里奔忙着，工作，调动，孩子，父母的老去。单是这样细琐的生活便将彼此的浪漫与仅存的文艺消耗殆尽。转瞬即逝的原来不止是时光，转瞬而逝的原来是我们的年华，岁月，还有暗夜中无声的一次次叹息。
二十年的时光，我们送走了旧日大家庭的热闹，送走了不经世事的鲁莽与桀骜，送走了彼时多少幼稚的想法以及毫无来由的锋芒，而后等待着光阴寂寂下自己的每一次蜕变。
终于，我们可以开始大声毫无忌惮地去谈论生死之事，仿佛看到天地逆旅的呼啸，终究是落下白茫茫一片的孤寂。
那些鬓角的白发，也从容任其恣意生长，内心的安然抵过千山万水的画卷，也终究来到平静的港湾。
明君终于可以空出时间去重拾那些遗落下来的念想了，清出凌乱的杂草，理出枝枝蔓蔓羁绊着的芦荟，放置好高高低低的花盆，填入新的土壤，填入三月春天新的烟火。
我微笑着注视着他，这个朝夕相处的我的战友、对手与彼此调侃的好友，时光中我们相识相知，也相杀相怨，拔过身上的尖刺，也拂过身上的伤痕，此时，我们久经风霜，蜷缩在岁月的一隅，不约而同去静赏落花与流水。
“太好了，这样子必须赶紧搭上葡萄架，等着它慢慢攀爬了。”我竟也是满心欢喜，想象着夏天静夜中，皎皎朗月下的葡萄与美酒，该是如何的一种浪漫。
三月的风还带着一丝的冷意，只是多少新芽的萌发正蠢蠢欲动，赶往春天盎然的路上。越过寒冬，越过坚冰，越过岁月难以言述的苦痛，去抵达每一个新生的欢喜，原来一直在，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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