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
文字/香袭书卷
此一时，室内的加湿器正冒出汩汩白色的轻雾，窗外阴雨蒙蒙。是小寒了，穿上了厚实的保暖衣，暖气一直不停。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到了。小寒，也是二十四节气中倒数第二个节气，过了小寒，就是大寒，过完年，就该立春了。
想起春天就要到了，眼中竟然开出了一树的花枝招展。那些想想就很好的事情，时时带给人们一些惊喜。我在小寒中，期待着春天的到来。期待，一个多么温情的字眼。我们都是从期待中，长大的。小时候，期待着能够长出一对的翅膀，飞向更高的地方。长大了，期待着与所有美好的事物相遇，爱情，友情以及一些触手可及的美丽。
日子其实过得不紧不慢，分分秒秒都不会跳过。就在这流动的分秒中，小寒如约而至。一月的开头，我们兴致盎然，先是怀揣着一颗跳跃的心，庆祝元旦。新一年的第二天，就是传统节日中的腊八节，还没过几天，到了元月六号，就是小寒节气。
赶集似的，我在这一连串的日子中，没有喘息。冬雨，过于绵密，是有刺骨的冷意，却又带着温柔的面具，就是那么复杂，一场冬雨在小寒节气中，为大地添置喜气。干涸的河流里，长满了芦苇，开出毛茸茸的芦花，在小寒中，迎风而立。我想去抚摸它的柔软，却发现它离我如此遥远。
近处一棵柳树，褪光了身上的绿意，枝条一根根清晰可见，光秃秃地，在天空下有着几分苍劲，更衬托的冬日萧条和荒瘠。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的冷寂，偶尔一群喜鹊，在枝头静立。冬天的鸟儿，安静下来，它们与人们一起，在盼着春天的来临。
堰塘的莲藕，露出干瘦的枝干，支撑着一个个枯索的荷叶，倒影在偶尔少有的水面，那影子早就写上了满目的风霜。立于它的面前，静观其貌，天空与水面，默契地护卫着一枝枝枯竭的荷叶，让它在天地之间，能够有自己的风韵与向往。污泥下的莲藕，是生了根的，待到时来，便会发出满塘的呼唤。
牧牛的人，悠闲地唱着歌谣。每一头牛，都在认真地吃着草。津津有味，乐此不疲。脖子上的铃铛，响彻岁月的天际。远远地，我循声而去，想要与它叙一段流年的际遇。岁月的风铃在脑海中响起，不远不近的记忆中，浮现出冬的气息。
“小寒了，你那里下雪了吗？”南方的人是不明白小寒时节的寒冷，想象着我的城市，是不是已经白雪覆盖。小时候的雪是很常见的，一到冬天，它便来了。如今，等一场雪落，仿佛成了奢侈的事儿。很久没下雪了。
茶楼里，开始流行起炭火取暖，以前的空调好像不再时髦。一炉炭火，会添了诗情画意，让品茶的人，掏心掏肺一番言语。就算是不善于言语的人，在这样的暖意中，也会放开自己，说说俏皮的话。有人添了热的茶汤，我透过茶雾，看窗外，小寒正浓。
水仙与腊梅，先后在小寒中到来。“水仙负冰，腊梅澡雪。”这样的冬景，花开也是别有情趣。物以稀为贵，没有挤挤攘攘都去争春，寂寞之处，盛开才是不同。开在冬日的花啊，是很多人看不懂的情怀。
周邦彦曾写下：“溪源新腊后。见数朵江梅，剪裁初就。晕酥砌玉芳英嫩，故把春心轻漏。前村昨夜，想弄月、黄昏时候。孤岸峭，疏影横斜，浓香暗沾襟袖。尊前赋与多材，问岭外风光，故人知否。寿阳谩斗。终不似，照水一枝清瘦。风娇雨秀。好乱梅、繁花盈首。须信道，羌管无情，看看又奏。”
那个才子，在北宋时期，就写下了婉约之词。在小寒节气中读起，是应了景的。似乎，一个清瘦的身影，在寒冬中，弹奏着一曲调子。故意把春心轻轻露出，再想起岭外故人，曲子中竟生出了梅花意。
“腊梅吐春。”“水仙凌波。”在小寒时开的花，得了仙子之名，有了傲雪之骨，把个寒冷的日月，点缀出了情意绵绵。原本，冬是寒冷的，因为有了这些花儿朵儿，少了一些萧瑟，添了几分姿色。
友人从远方寄来精致的陶制盖碗，我在小寒节气里，收到。据说小寒，易围炉，煮雪烹茶。或者在冬夜，守着一杯茶汤，听风雪声声，心底升起一片火焰，把冬日的寒冷燃烧。再冰冷的人，也会被暖化。手中的陶杯，雅白色的精美，有些器物，就是为了讨人欢喜的，有些人生来值得珍爱。
去菜场买了一兜荸荠，摆放在青花瓷碗中，犹如盛开的马蹄莲。光阴总是要过，尽量把日子过得生动点。喜欢读民国时期的散文，萧红在写去鲁迅家做客，“墙上拉着一条绳子或者是铁丝，就在那上边系了小提盒，铁丝笼之类；风干荸荠就盛在铁丝笼里，扯着的那铁丝几乎被压断了在弯弯着。一推开藏书室的窗子，窗子外边还挂着一筐风干荸荠。”我一直记得这段对荸荠的描写，不知道风干了的荸荠是什么滋味，我想在萧红的记忆里，那一定是有着特殊的味道。
每个人的文字，都带着她自身的气息。到了张爱玲的笔下，荸荠又是另一种风情。比起北方萧红文字的纪实性，张爱玲的笔墨又添了上海女子特有的情愫。那个穿着旗袍的女子，在《半生缘》中描写：“顾曼桢来到沈世钧家里，两人围着火盆对坐，一边听瓦钵里咕嘟咕嘟作响，一边剥热荸荠吃，且谈且食。多年后，她感叹：我们回不去了。”
这一句“我们回不去了”几乎成了经典的台词，有多少人感同身受。太多的东西，是我们回不去的过去，那些曾经一起牵手的日子，再后来的记忆里成了滴血的玫瑰。我在小寒节气的荸荠里，吃出了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十二月节，月初寒尚小，故云。月半则大矣。”小寒的意思是天气已经很冷，中国大部分地区小寒和大寒期间一般都是最冷的时期，“小寒”一过，就进入“出门冰上走”的三九天了。
中国古代将小寒分为三候：“一候雁北乡，二候鹊始巢，三候雉始鸲”，古人认为候鸟中大雁是顺阴阳而迁移，此时阳气已动，所以大雁开始向北迁移；此时北方到处可见到喜鹊，并且感觉到阳气而开始筑巢；第三候“雉鸲”的“鸲”为鸣叫的意思，雉在接近四九时会感阳气的生长而鸣叫。
树上的鸟巢，在高高的枝干上，空落落的。此时大雁已经开始返乡。已经有喜鹊在枝头闹着。阳气渐生，万物都在孕育着无尽的力量。待到春天时，便会有了一番生机蓬勃的景象。
小寒虽然寒冷，人间却有许多事情，把它变得温暖。把父亲接来，小坐之余，谈天说地。火锅在电磁炉上，煮着羊肉萝卜。父亲面前的一杯茶，在暖融融的室内，茶汤颜色纯正。我们把日子拉得长了，过得慢了，不慌不忙地在日月中说着话。
“去泡温泉吧。”小寒时节，正是泡温泉的最佳时机。冬季，全家去泡泡大自然赐予的温泉水，是每年的活动。温泉沈醉，闲话东西。小寒节气中的事物，都是为了讨得生机，想要把冬天过得暖和起来。海子说：“从明天起，我要做个幸福的人。劈柴喂马，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冬日最幸福的事情，大概都在这些文字里了。我不要从明天起，我要从现在起，做一个幸福的人。赏雪，煮茶，吃荸荠，听花语，泡温泉，想起温暖的人。
小寒来敲门，让人们知道春天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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