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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朱彝尊体物词风的形成机制国风美诗文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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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西方历史哲学家柯林伍德说过:“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意思是说历史是由思想造成的。这句话同样适用于词,可以说,词史也是思想史。词人选择什么样的风格,或俗或雅,或婉约或豪放,必然有其考虑在内。而个人是社会的产物,个人的思想必然受到社会意识形态的影响,要么反映,要么反抗。

朱彝尊作为清初词坛的执牛耳者,他的体物词风,扭转了清初延沿袭晚明艳情词的风气,可以说,他对整个清词的贡献,难以磨灭。而他又是如何,从前期的主情词风,到后期抑情的体物词风呢?

从晚明艳情词到朱彝尊的体物词风

艳情词在中晚明的风靡,与作为主流思想的阳明心学极其末流泰州学派不无关系。王阳明提出的“致良知”肯定人类情感甚而率性而为,心学末流泰州学派于主情率性之说尤为激进,常借《中庸》“率性之谓道”一语中的“率性”二字论道,而将其中道德的内涵剔除,推出自然情欲论。

如李贽持“童心”说,以为童心是“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其实质是要充分满足人自然的欲望要求,故“氤氲化物,天下亦只有一个情”。

主情思潮促进了中晚明文学中写情风气的形成,大量写情小说及戏剧出现,其等而下之泛滥为淫秽文学。在词中,对情的偏重也成为主流。

王世贞以为词“婉娈而近情也,足以移情而夺嗜”,“词须宛转绵丽,浅至儇俏,挟春月烟花于闺幨内奏之,一语之艳,令人*绝,一字之工,令人色飞,乃为贵耳。至于慷慨磊落,纵横豪爽,抑亦其次,不作可耳。作则宁为大雅罪人,勿儒冠而胡服也”。

王氏论说影响极大,“作则宁为大雅罪人”成为后来填词者的宣言。过度地主情,把“情”拘系于闺阁,造成了明词中艳、淫、俗的出现。陈子龙主盟晚明词坛,以《花间》为宗,他虽努力矫正明词中的淫与俗,但做法不过是扬汤止沸。

其《三子诗余序》云:“夫风骚之旨,皆本言情。言情之作,必托于闺襜之际。”可见他尚未脱离明代词学思想的窠臼,依然受泰州学派主情思潮影响,并将这一余风推及清初。

心学发展到明清之际,弊端百出,学者有鉴于此,强调以经学考据为根本的客观之学。梁启超即以考据学囊括清代学术思想,并认为考据学派“发源于顺康之交,直至光宣,而流风余韵虽替未沫,直可谓与前清朝运相终始”。

清初经学考据最著者当推顾炎武和阎若璩,顾炎武高标经学即理学,主张博学于文,阎若璩认为古人之事应无不可考者。

朱彝尊与顾、阎都有学术交往,也以博雅的考据著称。三人常被相提并论沈德潜《国朝诗别裁集》评价朱彝尊说:

“竹垞先生生平好古,自经史子集及金石碑版,下至竹木虫鱼诸类,无不一一考索。……顾宁人先生不肯多让人,亦以博雅称许之。”

朱彝尊以经学考据为根本、博识多闻的治学方式直接影响到其文学创作。他认为“文章不离乎经术”,“诗篇虽小技,其源本经史”,“论诗必以取材博者为尚”。这种博搜穷究的治学精神也体现在编纂《词综》的过程中。

除淡化情感的写作方式步趋考据客观性外,朱彝尊的咏物词也体现出博物的特点,如《金缕曲》三阕咏水仙花,禁用湘妃、汉女、洛神事,《雪狮儿》三阕咏猫三阕,征事无一同者。

又在晚年编定《茶烟阁体物集》时,将词以类书方式编排,分为节气、生活用品、美人器官、植物、动物等系列,并于词末注释典故来源,铺采摛文,展示博学,俨然一部类书。

身处同一外在环境,为何朱彝尊与陈维崧的咏物词呈现不同风格呢?除去自身性格、经历以及由此形成的词学观念外,经学考据也是造成二人区别的重要因素。中国士人有三不朽传统,而正如顾贞观所说:

“立德非旦暮间事,立功又未可预,必无已,试立言乎?”

立言是清初士人传续生命价值的普遍选择。立言载体又分多种,在清初士人心中,其上为经史,其次为诗歌古文,又其次为词曲、戏剧等。朱彝尊以经学闻名,亦欲以此传世,故用心在此,视词为小技,晚年更是弃词专力于经学。

而陈维崧未能以经学、诗歌闻名于时,故一度废诗专注为词,并努力将词提高到与诗、经、史并列的地位,故其咏物词多重意,与朱彝尊淡化情意、以游戏态度为之迥异。

以经学考据为根本、博识多闻的治学方式对朱彝尊体物词风的形成起了引导作用,然而其治学方式在其词的创作前期即已形成,为何其咏物词前期以托意方式写作而后期以体物方式写作呢?

考察某一词风,既需弄清导致它变成如此而非他样的引导力,又需明白导致原先词风不得不变的压迫力,二者缺一即不能解释通透。因此,探求朱彝尊体物词风的形成,还需了解导致他不得不做出改变的境遇。

环境对朱彝尊词风的影响

社会生活是文学创作的来源。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和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自明代中叶开始,社会上形成了一股侈靡之风。即以服饰而言,明初*府对衣冠服饰有各种规定,总体上衣着比较朴素,至明代中期,开始趋于奢华鲜丽,至明代晚期,服饰上的奢靡发展到变态程度,李乐《续见闻杂记》记载万历年间:“熟闻二十年来,东南郡邑,凡生员读书人家有力者,尽为妇人红紫之服,外披内衣,姑不论也。”

宴饮方面,据《江阴县志》记载,嘉靖时期,普通人家宴会的菜肴以八品为限,至明末则互相攀比,叶梦珠《阅世篇·宴会》记载普通人家宴会的菜肴有多至二三十品则,若十余品乃是寻常之会。

侈靡风俗的又一重要表现是娼妓行业大盛,明初限制妓院发展的各项法律规定到晚明时已经形同虚设,谢肇淛《五杂俎·人部四》记载:

“今时娼妓布满天下,其大都会之地动以千百计,其他穷州僻邑,在在有之。”其中翘首当推南京。

而为提高行业竞争力,不少娼妓学习了诗书琴棋之属。如周文善诗,文人每招其“即席分韵,以为风流事”;陈圆圆善演弋阳腔戏剧,每一登场,明艳出众,观者为之断*;马湘兰本名马守贞,能诗善画,尤擅画兰竹,故有“湘兰”之称。其他如柳如是、董小宛、李香君等,都是色艺双绝,“扬州瘦马”亦以此闻名。

娼妓艺术修养提高,助推了文人狎妓之风。吴伟业与卞玉京,陈子龙、钱谦益与柳如是,龚鼎孳与顾横波,侯方域与李香君,冒襄与董小宛,等等,留下无数风流韵事。狎妓于文人而言,除了实现生理快感,高雅的艺术活动与两情相悦也激发了他们的文学创作。

徐轨《本事诗后集》曰:“梅村先生蹑屐东山,纵情声妓,当歌对酒,只字流传,人争购写。”相对于其他文体,本供嘌唱于酒筵歌会的小词与妓女关系更易密切,徐喈凤《荫绿轩词证》记载:

“今人工小词,便放浪于酒旗戏鼓,柳巷花街,不复检顾身名。此不独为大雅罪人,真是名教罪人矣。作词者最宜猛省。”

龚鼎孳的《白门柳》一卷专记其与顾横波情事,陈子龙不少词为柳如是写,朱彝尊的《静志居琴趣》固无论,其《江湖载酒集》中就有大量赠妓之作。

奢靡的风俗并未随着明朝的灭亡而立即结束。“历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厚薄。”有识之士如顾炎武等总结明亡的教训,归之于社会风俗败坏,并痛呼疾首移风易俗。其《日知录》云:

“今之词人率同此病,淫辞艳曲,传布国门,有如北齐阳俊之所作六言歌辞,名为《阳五伴侣》,写而卖之。在市不绝者,诱惑後生,伤败风化,宜与非圣之书同类而焚,庶可以正人心术。”

更是将锋刃直指淫靡的文学作品。然而由于顾炎武的遗民身份,毕竟难以取得云合响应的效果。清*府虽也出台相关的禁令:“顺治九年()题淮,坊间书贾,止许刊行理学*治有益文业诸书。其他琐语淫词,及一切滥刻窗艺社稿,通行严禁。违者从重究治。

康熙二年()议准,嗣后如有私刻琐语淫词有乖风化者,内而科道,外而督抚,访实何书,系何人编造,指名题参,交与该部议罪。”但其*策此时重在武统,并未对风俗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且此时仕途进入路窄,许多文人流寓江湖,所受约束较少。

至康熙十七年(),康熙帝决定于次年开博学鸿儒科招揽文士,也标志着清*府的*策重点即将由武统转向文治,这一事件也是清初词坛的转折点。一般而言,越靠近最高统治者,文人的心理紧张程度越高,对自己的行为也会约束得越紧,反之亦然。

孙遹在顺治十六年(年)考中进士,授中书舍人,但两年后因“江南奏销案”落职,流寓广陵,与王士禛、董以宁、邹祇谟等相互酬唱,创作了大量艳词,有“吹气如兰彭十郎”之称。处江湖之远的彭孙遹在面对艳词与礼法的冲突时,对礼法不屑一顾,其《沁园春》云:

“念久与周旋,我宁作我;任教礼法,卿自从卿。”

博学鸿儒科中,彭孙遹获一等第一,却差点为所作艳词相累。“其《延露词》三卷,清绮缠绵,多神妙语。然当时有黠者,摘其书中秽词,谓:‘如此淫狎,何以独冠多士,况宏博乃逸世大典,不将遗笑后世乎?’有司乃以其词进呈乙览,圣祖大怒,欲劈其书板,降其名次,后以某转园,乃寝。”这一事件使彭孙遹悔其少作,“每自出价购之,百钱一本,随得随焚”。

彭孙遹的心态也是当时多数艳词作者的一个缩影,汪懋麟《词话》记载:“士大夫以勋业道德相高者,鲜不以声韵之学为病。然寇平仲、韩稚圭、范希文、司马君实,以至朱考亭、真西山、许鲁斋、吴草庐诸先生,皆未尝以填词为讳。而时贤则务修饰为敬慎,甚有少时所作艳体诗,久且追悔,谬言伪作,恐妨吾他日俎豆,亦先贤之罪人矣。”朱彝尊早年谋食四方,“南逾岭,北出云朔,东泛沧海,登之罘,经瓯越”,酒筵歌会,流连声妓,无论是漂泊词还是艳情词,都感情充沛。

其《陈纬云红盐词序》云:“予糊口四方,多与筝人酒徒相狎,情见乎词。”而一旦进京参加博学鸿儒考试,中选后入史局参修《明史》,心态与生活环境都发生很大改变。向之恣意纵情不得不收敛为小心翼翼,扶醉寻钿也换作每天“骑驴入史局,卯入申出”的案头笔耕。

其《荇溪诗集序》曰:

“予舟车南北,突不暇黔,于游历之地,览观风尚,往往情为所移。一变而为骚诵,再变而为关塞之音,三变而吴伧相杂,四变而为应制之体,五变而成放歌,六变而作渔师田父之语。”

这段话虽然说的是诗,但同样适应其词。如果说《江湖载酒集》对应着关塞之音,则《茶烟阁体物集》为应制之体,是繁忙公务之余二三同僚之间的相互酬唱。没有了东西游走与声妓歌女,自然也不会有前期的充沛情感。

结语

清初文字狱固然对文人的创作有影响,但笼统地将朱彝尊体物词风的主因归于此,则无法解释其前期词风以及处于相同背景下陈维崧的创作。而且,博学鸿儒科试卷中,亦有不少答卷犯忌,康熙帝为了笼络人才,也都予以宽容通过。

朱彝尊早年虽然参与抗清活动,但经过皇帝这次亲拔入一等,其心态已发生改变,他深以为荣,甚至收集相关材料,想辑成《鹤书集》来记录此事。可以说,朱彝尊已完全被新朝驯化,若在此心态下再写作类似《乐府补题》的寄托感慨,则过于矫揉造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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