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激光 http://m.39.net/disease/a_9526541.html下雪了,我怕阳台上的水仙花感冒,一大早把她们搬到了屋子里,许是冻得厉害,那几朵积了碎雪的粉白色水仙花都不与我说话,屋子里有些闷闷的。
墙上的老挂钟滴滴嗒嗒,七点多了,外面到处都白茫茫的,像整个世界都给人抹了一层奶油,我又想起来,水仙花的头顶上也抹了一层奶油,当我再去看的时候,奶油却已经消失了,我盯着水仙的眼睛,她们都不说话。
“亮亮,快吃饭,还得送你去上学,要迟到了。”
妈妈说的迟到总是带有很大的夸张成分,从来就不是真的迟到,但我还是依言洗了手,坐在桌子前,碗里的小米粥冒着热腾腾的白雾,妈妈在粥里加了红糖,喝到碗底,糖还没有化尽,我不喜欢红糖,爸爸也不喜欢,但妈妈说这样冷的季节,早晨在小米粥里加一点红糖可以让人全身舒暖,所以,我和爸爸从来没有反对过在粥里加红糖这件事,但我此刻并没有看到爸爸,他像往常一样,在我起床之前就出门上班去了。
其实我完全可以自己去上学,我已经是一年级的大孩子了,可是妈妈坚持每天接送,我拗不过她。
我们家离学校挺远的,也有点偏,校车不走这边,所以我只能跟妈妈一起搭公交,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已经接近八点。门口好多的车啊,走了一辆又停下一辆,仿佛总也走不完似的。
我看着妈妈上了回去的公交,门卫老大爷开了校门,我就钻进了一群蓝校服里。
今天有六节课,除了下午放学之前的体育课之外,我最喜欢的是上午第二节的语文课,因为课文里的世界也在下雪:
下雪啦,下雪啦!
雪地里来了一群小画家。
小鸡画竹叶,小狗画梅花,
小鸭画枫叶,小马画月牙。
不用颜料不用笔,
几步就成一幅画。
青蛙为什么没参加?
他在洞里睡着啦。
本来,在语文课上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下午的体育课可以去雪地里画画,不知道我画出来的会是什么,但结果让人心情郁闷,老师说这样的天气在室外活动不太安全,学校要负责任,就取消了体育课,改为室内阅读,我其实很喜欢阅读,如果不是因为被剥夺了在雪地里画画的机会,我一定还会像以前那么开心地看书,可是今天,我不太开心。
好在这样不开心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到了放学的时间,我冲出去,跑到校门口,看到了站在雪地里的妈妈,她包裹着厚厚的羽绒服,长长的毛线围巾,雪花积在身上,妈妈像一个雪人,但是这个雪人会对我笑,我跑向妈妈,不时回头看,我自己在雪地里画出来的,原来不是竹叶不是梅花,也不是枫叶或月牙,长长的两排脚印,每一个都相差不大,看上去就像,面包房里某一种形状的面包。
公交车像一只喘着粗气的巨型毛毛虫,在铲了一半的雪路上慢悠悠爬过来,噗的一声,再狠狠吐一口长气,随即张开两张嘴,站牌下躲避风雪的男女老幼就拥挤着往毛毛虫的嘴里跑,好像那里面有从来没吃过的好东西似的。
车上的人挤成了一锅饺子,我紧紧贴在妈妈身边站着,随着周围的人晃过来晃过去,喝醉酒似的。我很开心,因为上车医院。医院并不是个好地方,但是我可以见到妹妹了。
妹妹刚满一岁,医院待了半个月,妈妈说妹妹得了一种病,需要住院治疗,这半个月都是爸爸医院里守着,算起来,我好像很久没见过妹妹了,如果她没生病该多好,我就像去年那样在楼下院子里堆一个大大的雪人,那时候妹妹才不过出生一个月,小小的人儿,我都不敢碰到她,生怕她像楼下的雪人似的,一碰就碎了。妈妈总是抱着她在窗子前面站着,看窗外的世界,冬天那么冷,人们极少愿意在外面逗留,何况下了雪,哪有什么风景呢,于是我就跑到楼下堆雪人,等我再跑上楼的时候,妹妹就在妈妈的怀抱里咯咯笑着,眼睛盯着院子里的雪人,她应该知道这是哥哥给她堆的吧。
在医院的过道里看到了奶奶,虽然她的眼睛里有许多血丝,但在她看到我们的那一刻,我仍然从她的脸上看到了笑容,之后我就丢下谈论什么事情的她们,自己走到一张床前,白色的床单和被子,跟雪一样,妹妹躺在上面,她还在睡觉,长长的睫毛有时候会不自觉抖动一下,让我误以为她要醒了,但她还在继续睡。
“亮亮,往后站一站,妹妹要打针了。”
奶奶拉起我的手,把我带到一旁,这时候我才看见一个白色衣服白色口罩的人走进来,两只手端着一个长方形的盘子,她把盘子往桌子上一丢,我的腿竟然跟着一哆嗦。像是有预感,妹妹睁开了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她一定认出了那个要给她打针的人,知道随即到来的是什么,睁开眼睛的同时,哇的一声,张开小嘴哭了起来。
妈妈抱着她,不住地哄,却丝毫没有减弱妹妹的哭声,奶奶顾不得我,从妈妈手里把她接过来,轻轻拍打着,嘴里不知道念叨些什么,妹妹稍微安静了一些,妈妈重又把她放回床上去。
那个人把一个玻璃瓶子挂在床头一个架子上,有一根细长的透明管子,一头连着瓶子,一头是一根针,那人就把这针扎在了妹妹的手上,我心里一紧,这东西我也扎过,好几年了,那次我也是生病,在医院里,扎针的人本来告诉我不疼,但我至今记得,很疼。
许是因为生病没有力气吧,妹妹开头哭闹一阵之后,便渐渐安稳下来,只是小小的脑袋上紧皱的眉头告诉我,她还是很疼,很难受。但她或许也知道,只有忍受这些,她才能治好病,像以前一样回到家里。
“亮亮,跟奶奶回家。”
“我也想留在这里看着妹妹,明天星期六,我又不用去上学。”
“你还小,在这里帮不上忙,有妈妈在这里就够了,听话,跟奶奶回家。”
妈妈把我推给了奶奶,我手上一暖,才发现,原来奶奶的手和妈妈的手一样暖。
从楼上下来,眼前很多人,顶着风雪,有人脸上挂着笑,有人一脸愁容,也有的就像雪地里站着的松树,都麻木了。
跟着奶奶往公交站牌的方向走,又有一群人从我身边走过,我看着他们在雪地里留下的画,已经交错杂乱在一起,分辨不出什么了,旁边树下还有几朵梅花,我知道,这一定是小狗留下的,跟课本上雪地里的小画家一样,但我没有看到小狗。
我回头看了一眼刚才看到妹妹的那栋楼,所有的窗子都透着亮光,这一片光亮里,已经分不清妹妹在哪个位置了。我要赶紧回家,在院子里堆一个更大的雪人,等妹妹回来的时候,一定又会咯咯笑了。
壹点号青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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