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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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的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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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此时平淡,若彼时灿烂。”

——张爱玲

生于秋,年9月30日,今年今日是张爱玲的百年诞辰;卒于秋,年9月8日或之前,适逢中秋节。

秋是她的季节,九月是她的宿命。现时现刻,有多少人在提及她怀念她,虽然这是她绝对不喜欢的,与她超然物外、与世隔绝的品性相悖。可谁能免俗呢?我也不能,翻出收藏夹里她的二篇诗文,纪念她。

一、《落叶的爱》

大的*叶子朝下掉;

慢慢的,它经过风,

经过淡青的天,

经过天的刀光,

*灰楼房的尘梦。

下来到半路上,

看得出它是要,

去吻它的影子,

地上它的影子,

迎上来迎上来,

又像是往斜里飘。

叶子尽着慢着,

装出中年的漠然,

但是,一到地,

金焦的手掌,

小心覆着个小黑影,

如同捉蟋蟀——

“唔,在这儿了!”

秋阳里的,

水门汀地上,

静静睡在一起,

它和它的爱。

此诗写于张胡初遇之时。当时,张爱玲在事业上已如日中天,胡兰成问苏青讨得张的住址,迫不及待地登门拜访。未及遇上,但大才子自有一套撩妹术,从门缝里塞进一张纸条,令张爱玲怦然心动。不日回访,“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是缘,是命,是惺惺相惜,是水到渠成。张爱玲为这份得遇知己、琴瑟和鸣的幻爱“低入尘埃”,而那人并未将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她在诗中写垂垂飘落的秋叶,虽已至生命尽头,仍欢舞飞扬,一如被爱情点燃雀跃的心。字里行间掩饰不住的爱和喜悦,让人读着也为之欣喜,却也深感不值。

这璀璨的落叶瞬间变为一地鸡毛。胡兰成四处留情,张爱玲千里寻夫,莫名其妙地成了局外人、倒贴户头、甚至是人人不齿的小三。

一个人踽踽独行在凄风苦雨的异乡街头,她的内心是怎样的痛楚和萧索。她学生时代写的《秋雨》,道尽秋凉,竟成了此番苦情的预言。

二、《秋雨》

雨,像银灰色黏湿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秋的世界。天也是暗沉沉的,像古老的住宅里緾满蛛丝网的屋顶。那堆在天上的灰白色的银片,就像屋顶上剥落的白粉。

在这古旧的屋顶的笼照下,一切都是异常的沉闷。园子里绿翳翳的石榴、桑树、葡萄藤,都不过代表过去盛夏时的繁荣,现在己成了古罗马建筑的遗迹一样,在萧萧的雨声中瑟瑟不宁,回忆着光荣的过去。

草色已经转入忧郁的苍*,地下找不出一点新鲜的花朵;宿舍墙外一带种的娇嫩的洋水仙,垂了头,含着满眼的泪珠,在那里叹息着它们的薄命,才过了两天晴美的好日子又遇到这样霉气熏蒸的的雨天。

只有墙角的桂花,枝头已经缀着几个*金一样宝贵的嫩蕊,小心地隐藏在绿油油椭园形的叶瓣下,透露出一点新生命萌芽的希望。雨静悄悄地下着,只有一点细细的淅沥沥的声音。桔红色的房屋,像披着鲜艳袈裟的老僧,垂头合目,受着雨底洗礼。

那潮湿的红砖,发出有刺激性的猪血的颜色和墙下绿油油的桂叶成为强烈的对照。灰色的癞哈嗼,在湿烂发霉的泥地里跳跃着;在秋雨的沉闷的网底,只有它是充满愉快的生气的东西。它背上灰*斑驳的花纹,跟沉闷的天空遥遥呼应,造成和谐的色调。它噗通噗通地跳着,从草窠里,跳到泥里,溅出深绿的水花。

雨,像银灰色黏濡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秋雨的世界。

清冷,刻薄,洞穿,是张爱玲的人生底色,亦构成她文学作品的基调。她不喜热闹,不喜群体,不与人过从甚密,不想人去打搅她。她一生孤傲,茕然世外。她说:“孤独的人有他们自己的泥沼。”在遭受亲人离散、背叛失婚、晚景凄凉等一系列悲苦境遇后,孑然一身的她挣扎在无边无际的孤独中,她把自己裹进毛毯,独自取暖。

世上少有人真正喜欢和享受孤独,多在抗拒孤独、逃避孤独。唯有像张爱玲这般聪明透顶之人,看穿世间种种,以一叶知秋的敏锐毅然逃离,并以创作与之抗衡。

如今,在另一个世界的她,是否知道仍有许多人举着“张迷”的牌子,在挖掘她、解构她和消费她?我想她宁愿如一枚静美的秋叶,静静地躲在一隅,那么,让我把这枚秋叶夹进《倾城之恋》——那是我十几岁时买的第一本她的书。

在这本书里,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她在《红玫瑰与白玫瑰》开头的那段话,在此重温,权做本文结尾吧:“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文中图片均为张爱玲为自己小说手绘的插画。这位傲立群雄的才女作家,不仅喜爱画画,还为自己设计旗袍、服饰。这些作品如今来看依然时尚摩登,极具意蕴和观赏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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