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音盲来说,贝多芬等于不存在;对于画盲来说,毕加索等于不存在;对于只读流行小报的人来说,从荷马到海明威的整个文学宝库等于不存在。
奉贤二模这个题目,在我看来无甚意义,充满了伪精英主义的傲慢,结合中国老师,尤其是中学语文老师的低下地位,真有点像赵皓阳所说“父权制”的底层:明明被人欺压,还因为有更弱势的可以欺压,而忘记了欺压的存在——停,鲁迅不也反思过国民性里这一层么。
注意,这里的“音盲”“画盲”里的“音”“画”都不是物理意义的音和画(面)——更直接点:图像,而是音乐、美术(而且是高雅音乐、美术)——我们知道艺术是和人的爱好、品味相关联的,而成为爱好、品味的基础是什么?是经济基础:你得有这个基础才有可能发展出对音乐、美术的爱好,从而才会认识到原来在讨生活之外还存在缪斯九女神,甚至可以拉一拉她们薄如蝉翼的裙角,一亲芳泽。
另一个坑则是贝多芬、毕加索、从荷马到海明威可以代表一切艺术吗?当然不行,它们只是其中一部分,对应于特定人群——再直接点,特定经济能力人群。我就不引用葛兰西对马克思的发挥了:社会的主流取向——平常到你都不会意识,其实都是社会统治阶层自己的取向,并利用*治经济优势而打造成社会主流的。即使不把贝多芬、毕加索、荷马到海明威理解为高档(或严肃)艺术,而只理解为艺术(在我看来这种理解是虚伪的),艺术仍具有相当阶级性。
明乎此,你如何舍得更敢于鄙视甚至悲悯那些糊口者竟然不知道在工作外还存在艺术!
至此的分析都很马克思。
马克思万岁。
当然,没有这个经济基础,不排除也会有天生对此敏感的天才同样产生兴趣,甚至成为这方面出类拔萃人物的,比如瞎子阿炳;但更大可能是什么?是因为负担不起而渐渐磨损对此的爱好,最终放弃,转而为五斗米折腰,或当成谋生工具,比如方仲永。不要试图用孤例予以证明,我们要引入概率——语文老师有几个知道统计力学或者统计三段论的?
所以要警惕的,首先应该是“音盲”“画盲”伪装成物理属性的普遍性。我可以这么说:可能有“音盲”,但不会有声盲(聋哑人除外),可能有“画盲”,但不会有色盲(视觉缺陷者除外)。在表面普遍性的画皮下,包含着的却是阶级(如果不喜欢这个词语,可以用区隔)差异的狰狞嘴脸。经济的不平等优先于品味的不平等且构成因果关系,不讨论前者而讨论后者纯属耍流氓。
如果不是声盲、色盲,而是因为经济基础不够而不能产生对音乐、美术的爱好(甚至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些),或者虽有爱好却品味不够(爱听萨里耶利而不是贝多芬),根本没什么好议论的。你要做的,乃是收起你的经济地位赋予你的优越感和鄙视之心,意识到这源于一种结构性矛盾,并想想自己能为改变这处境做些什么。
只有这种情况可以略微讨论:即其经济能力是能够培育出良好的艺术品位的,但在现实中却没有。是个人选择?还是缺乏这种意识——如果要据此批判当下暴发户心态或者轻视文化云云固然可以,出自《圣训实录》(哪一系的我倒是忘了,反正不出自《古兰经》)的话可以用上了:“如果你有两块面包,应该用一块来换水仙花。”你有没有注意,为什么穆圣要说“两块面包”呢——可见物质基础多重要,所以有人把早期阿拉伯帝国称为伊斯兰公社是绝对有道理的。但讲到底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因为马上会发现这些艺术品位构成的文化资本比经济能力更隐蔽且可以两者通兑。一如城市改造中“城市化”后还有“绅士化”,一如产业升级。从一个长远、发展眼光看来,这只是必经一步而已。而且,如果人人都以贝多芬、毕加索、从荷马到海明威了,这世界是不是很单调?
面对生活中的问题,有人说,我们往往不怕没有答案,怕的是到处都是答案。
崇明二模这个题目,首先应该从定义上着手:真的到处都是“答案”吗?并非如此。我认为首先可以抢占“答案”的定义:不是所有答案都是“答案”——这里借鉴了王明珂关于历史和“历史”的区分,答案是解决方案,自然无穷无尽,但“答案”则是个体选择、实施过后的结果,同时包括过程和结果,具有唯一性,不思考不实践是得不来的,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和柯南的“真相”一样,对某件事,某人只有一个——但这一个是在一个生成过程中的,并不死板。我们也可以用方案和答案予以区分:做过的(无论成败)才是答案,没做过的只是方案,那么接下来就好办了。
先recession:的确,随着互联网的发展,方案越来越多,这本身是有其进步意义的:经济学上而言是借鉴他人经验,降低试错成本;社会学上是沟通了不同人群的交流。但毕竟“有药也有*”(对佛教中观派学者月称的评价),那么“*”是什么呢?
“五色使人目盲”:陷入选择障碍,这是“怕”的第一层——判断力受损;
因为有太多选择而倾向于低估事情的难度,导致实际做的时候不如人意——“轻敌”:这是“怕”的第二层——执行力受损;
“路径依赖”:陷入惯常思维,对创新,尤其是从“道生一”的原创不利,最多就是模式迁移或“三生万物”的次创——这个原创、次创是从施展那儿看来的,这本质上是压制了人探索世界的无穷可能性,这是“怕”的第三层,也是最有格调的一层——探索力受损。
理想的对策是什么?当然是倾听现有方案,然后结合现实做出取舍——这里要敢于突破常规思维和已经有方案的精神舒适区,找到自己的方案,并通过实践成为答案,并为人类多一个方案。
到这里也可以结合对当下青年过于佛系的批评了。
答案,应该永远“上下而求索”“在路上”,可以的话,请尝试融合鲍勃·迪伦的歌词:答案(不会)在空中飘荡。
今天的我们和我们的父辈都是在和平年代成长并生活的,你死我活的战争已经远去。这是否意味着这代年轻人已经不再需要英雄主义?
嘉定二模这个题目,大大好评!正好我读讲过亚当·斯密对英雄主义的说法——完美化用啊,而且可以反制很多人一知半解的苏格拉底的话:需要英雄的国度才是可悲的。当然,应该首先抓住英雄不等于英雄主义。以亚当·斯密自由主义者和市场经济的提倡者身份却高度肯定英雄主义,妙哉!
应该大大方方指出:任何时代都需要英雄主义。英雄主义可能有弊病,但良好的制度和成熟的民众可以化解;因为那些可以制约的弊病而拒绝,反倒是因噎废食。
当下严重的问题是什么?是刻意把英雄主义和爱国主义挂钩,再用虚无主义解构爱国主义、国家,从而解构英雄主义。更可恶的是,这把解构之刃只指向本国,批《流浪地球》骂《战狼》,却大肆赞美漫威英雄、DC英雄。
这不是自我阉割是什么,贱不贱呐!
对话是交流沟通的重要方式,达成共识的对话是否比增进理解的对话更有价值?请写一篇文章,谈谈你的认识和思考。
徐汇二模这个题目不错——应该也是从去年陈嘉映《走出唯一真理观》里脱胎出来的。但是和陈嘉映的原话比属于降级,因为陈嘉映是质疑“唯讲理”的。
其实这两个选项应该是相容选言推理:两个都有价值切分不出高低、也无需分出高低,更可以并存的。在此基础上更可以发现两者可以构成一个良性循环:增进理解往往有助于达成共识,达成共识后更增进理解。
真正值得思考的是:如果两者属于不相容选言推理呢?当然这必须手握以赛亚·伯林的理论武器:伯林认为“任何一个社会总有些价值是不能彼此调和的……某些人类的价值之所以不能相互结合,就因为它们本身是不能并存的,因此只能在彼此之间进行选择”(《伯林谈话录》。《刘擎西方现代思想讲义》里的话更有文采:“所以我们需要选择,需要为了一些终极价值牺牲另一些终极价值,这就是人类困境的永久特征。”也就是伯林认为有些深刻的思想是不能化约的——这也是达成共识的潜台词:可以化约。由此不存在“共识”的空间,于是能增进理解就很不错了。
但这不能是草草做出的判断,而应慎之又慎,防止成为让这个割裂的社会进一步碎片化的推手。
有时,我们被告诫“凡事多想想”;有时,我们又被告知“不要想太多”。对此,你怎么看?请写一篇文章,谈谈你的认识和思考。
普陀二模这个题目的张力在于“凡事多想想”是个全称肯定命题(SAP),于是遇到特称否定命题(SOP)“不要想太多”的劝告时必然有冲突:这不自相矛盾么!但“想太多”和“多想想”果真冲突吗?也未必。
其实很简单:凡事多想想没有错,但一会有效率问题——正好我这几天在重读《无名的裘德》,里面有句话很合适:“人的生命太短了,想要把一切事物,都像欧几里得的命题那样,先一步一步地证明然后才相信,是办不到的。”二则有些变数存在于做中,这不是“多想想”能涵盖的,因此不能失去做的实践精神;三则批判性思维或阴谋论走火入魔,对于可见证据视而不见。
“不要想太多”的劝告,我们要一分为三看:尊重我们的选择权而只是提供建议的值得尊敬;确实有合理性并得到证明但引导过强的,值得警惕;试图manipulate我们的,比如尼采说的虚假的形而上学,比如后现代最爱批判的宏大叙事“一盘大棋”,坚决抵制。但
真正的问题只在于:涉世未深的刷题少年,你如何有能力区分?
生活中,我们要学会爱:爱父母,爱兄弟姐妹,爱朋友,爱花鸟虫鱼,爱生活,爱社会,爱国,等等。爱还要“学”而且“会”吗?对此,你怎么看?
宝山二模这题目好啊!爱当然是要学且会的:它是互动过程。这里可以借鉴语言学里“习得”和“学习”过程:母语是不知不觉中习得的,外语是有意识地模仿中学习的,但本质上都有可疑模仿练习的过程。
爱原本应该是习得的,这要求社会提供大量的仪式需求,个体才能习得,而这正是前现代社会中个体间没有支离破碎才能提供的;现代社会中个体被分割、茧化、柱状化——最明显的是各类AI让人掌控被适应,不再需要互动(这里涉及一篇冷门的科幻小说佳作《天使路过的时间》),于是就必须借助类似于加州大学社会学派所谓“情感劳动”来学会了——你可以命名为“爱的劳动”。
人的本质是利他还是利己?请写一篇文章,谈谈你对这个问题的认识和思考。
松江二模这题傻呀!利他利己是合在一起的,生物学早就有过深入讨论:结合了基因的新达尔文主义中基因本位派的结论是:利他本质是利己:救两个堂弟等于救一个亲弟,因为两个堂弟携带两份和我一样的Y染色体基因,等值于亲弟各有一份和我一样的X和Y染色体基因。以基因为传承本位的话是一样的。原话我忘了,而且好像是四或八比一(因为要考虑男女概率),但大致原理不错。
只有人间存在没有基因因素的利他——又得请出理查德·道金斯这尊大神了,根据他的“迷因”学说——简单点说就是文化基因论,没有基因的利他多发生于享有相同迷因——文化基因——这个前提之下。
要离开这些专业的生物学知识,只有用伟大的亚当·斯密了。那段“看不见的手”的话再加上《道德情操论》,齐活。要装逼的话可以辨别其与曼德维尔的差别。
将方正与圆融的性格集于一身是否会使人形成两面性?
闵行这个题目,写作空间倒是不小:无论是否赞同其观点或者中庸提出“外圆内方”都可以写,但我觉得最根本的要能对“两面性”本身进行探讨——从平常语境下是带着贬义的,这得带上卢梭“高贵的野蛮人”假说才成立,否则人在社群中总得表现出一定两面性,只要有原则即可。两面性本身也有是否合适之分——不承认者即属于施展讲的“伦理官僚世界”那样依道德黑白两分,还未进入“*治世界”可以妥协商量,一句话,思维还停留在前现代。
所以在我看,本题逃不过明确界定“两面性”的含义与对其态度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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