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鬼市开幕。
在这里,你可以买到赃物、冥器、传家宝,还有来历不明的奇异之物。
赵吏为了寻找能够医治阿金的圣手而出现在这里,左拐右拐皆是无用之处,唯见一老者,正在售卖一奇异之物,他才有了些许上心。
那奇异之物,乃是一红装女子,盛妆之下,是倾城国色的姿容,这女子,非是一般人,确切来说,她不是人,而是一把箜篌,名为般若。
古有传言,箜篌这把乐器,乃是上古昆仑天女所制,取西海梧桐之木,照月精华七百年,放至黑海,浸弱水七百年,再由数百只玄鸟,噙五色石打磨七百年,历两千七百年,得箜篌十把,后来,三百天女下昆仑,其中一把名为般若的,随天女来到人间,教授乐器,大战之后,不知所踪,自此,般若在人间辗转,已有千年。
般若有灵,能通阴阳,能解人意,亦只为知音而鸣,它辗转千年,修成人形,如今化身为女子,出现在鬼市之中,以自己为售,只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寻找一有缘人帮忙,查到杀死她主人的凶手。
她的主人死了,但她始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杀死了她的主人,她想要为主人报仇雪恨,却也无处下手。
尤其是自主人死后,她思维紊乱,总也想不起来旧事,只觉得自己尚有一桩大仇未报,可这大仇,她却又不知,自己该向何处报。
她请求赵吏,为她查清杀死主人的凶手,赵吏沉吟片刻,想到还在家里等待救治的好友阿金,便点头答应。
般若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早年洗手金盆,一腔宛转悠扬的一代名伶,风华绝代的代表人物,白牡丹。
数日前,白牡丹被人发现死在家中,他身着戏服,浓妆重彩,以一袭杜丽娘的扮妆,在家里咿呀唱戏,可谁知,却在那深夜之中,卧房之内,他饮尽最后一杯酒后,倒地身亡。
一代名伶就此落幕,风华绝代自此收场,他的死是戏剧史上的一抹重创,亦使得喜欢他的众多戏迷们唏嘘哀伤。
有人说,白牡丹是自杀,是服毒自尽而亡,也有人说,白牡丹是他杀,是被人用剑抹了脖子,可事实真相如何,谁也不甚清楚。反正人已经死了,官府衙门又正是自顾不暇的时候,谁会去管一个戏子的死活呢?
可他们不在乎,有人在乎,比如真正喜欢他的戏迷,比如最懂他的知音般若,比如默默守在他身边照顾的佣人。
在这个家中,与白牡丹有关系或者有来往的,只有这几个人,一是他的师妹,二是他的徒弟,三是他的女儿,四是他的红颜知己,五是他家的保姆佣人,六则是经常来采访他的记者。
赵吏手谈箜篌,用乐曲之音将大家吸引到一个房间里来,制造出一个结界,所有人皆被困在结界之中,除非找到杀死白牡丹的幕后凶手,否则,谁也不能出去。
白牡丹的死因,一是有中毒的迹象,他死前所喝的那杯酒中,含有剧毒,只是量下得少,不足以致命,但少量多次,便足可以杀死他,二则是颈部伤痕,此痕是致死的原因,疑为剑伤。
且先说毒,白牡丹有睡前饮酒的习惯,他死前喝的那一杯酒也正是符合他平日的习惯,能在他酒中下毒之人,只可能是常住府中之人。
最先有可能接触到酒壶的人,一定是为白牡丹准备酒水的佣人刘妈,她在这府中工作了几十年,一直都是兢兢业业,克守本分,她还要靠这份工作来养活自己,白牡丹又是她的老板,对她一直都很好,所以她没有什么杀人动机。
最重要的是,她是白牡丹的亲生母亲,是曾经老白家的粗使婢女,早年生子之后便被赶了出去,因为出身低微,她的儿子也被白家人瞧不起,不得已只能从小学艺,自谋出路,她辗转数年后才找到儿子,此时的儿子已是风光大盛的名伶,她亦不敢上前相认,只退居到佣人的位置,好好照顾他的一日三餐。
所以她不可能会杀害自己的孩子。
二则是他的师妹,师妹与白牡丹是自小的情分,相识数十载,从小一起学艺,一起拉嗓唱曲,他们感情也很好,一直以来都是相互照顾,可因为自己是女身,这个时代还不大能容许女子过多的抛头露面,便只能排在白牡丹之下,虽是功底深厚,嗓音出色,可却从未有过上台的机会。
她是嫉妒自己的师兄的,所以她有嫌疑。
三是那个自称是白牡丹亲生女儿的姜离离,她是电影明星,自己上门自说自话,说自己是白牡丹的亲生女儿,第一天见面就要朝自己的便宜老爸要钱,在白牡丹去世后,她假惺惺的哭了一场,便开始四处乱瞄,仿佛这整个白府都即将是她的囊中之物,眼中贪婪之色,真是可笑至极。
事实上她确实不是什么白牡丹的亲生女儿,她原名姜菊花,小时候与白家女儿是同学,听她说过很多关于自己父亲的事。这位白家女儿,是如今白牡丹的戏迷黄水仙,当年她的母亲与白牡丹是一夜风流,而后各奔东西,她的存在白牡丹并不知道,也是在数十年后才有听说,而姜离离正是靠着与白牡丹的陌生,以若有若无的线索,将亲生女儿的名头按到了自己身上。
黄水仙如今是个记者,她当然知道自己老爸是白牡丹,只是她自己觉得长得不好看,又没有什么令人骄傲的地方,但不敢相认,她这一犹豫,倒给了姜离离机会,可还未等她向白牡丹坦白一切,她的父亲白牡丹,却已经死在了自己房间。
白牡丹的徒弟,虽然拜白牡丹为师,但并不常住白府,即便如此,她亦有接触酒水的机会,尤其是在看到赵吏手中所弹的那把箜篌之后,她眼中泛出了贪婪的精光,她趁众人的目光皆在倒地不起的姜离离身上时,主动上前,拨动了箜篌,她小心抚摸,却弹不出一丝音。
她虽知般若有灵,只为知音而鸣,但她自己自视为最懂箜篌之人,她五岁便学箜篌,那时便听过这把名琴,长大后,便命人四处打听,终得知此物在白牡丹之手,所以她假意拜师,还勾引了师叔(就是白牡丹的那个师妹),甚至于她为了得到这把般若琴,她在撩拨师叔的同时,又将自己献给了师父,她还以为,她奉献了自己的身体,师父便会将箜篌作为礼物赠送,可没想到白牡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将这把箜篌送给她。
她不甘心,便趁众人不注意抱起这把箜篌就想离开,却被她的师叔,也就是白牡丹的师妹一枪打在了后背,倒在地上,被白师妹抱在怀里。
白师妹这才坦言,师兄,是她自己杀的,在她与这位好师侄浓情蜜意之时,被白牡丹给撞见了,甚至于她们之间所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也被白牡丹听了个干净,她无地自容,自知白牡丹不可能会原谅自己和心爱之人,便一不做二不休,在白牡丹的酒水之中,下了毒。
说罢之后,她将怀中之人打死,然后开枪自尽,向师兄赎罪,众人本以为,总算是找到了杀害白牡丹的真凶,可记者黄水仙却突然惊喊:白牡丹的死因,应该是被人一剑伤在颈部的啊!
白牡丹虽然中毒,但毒量较小,还并不足以致命,真正的因还是他伤在颈部的剑伤,但那剑伤,极细,更像是一条线,于是赵吏将目光转向了那把箜篌。
那把般若琴,断了一根弦,那细细的弦上还有淡淡的血迹,赵吏用灵力将弦接到般若之上,随即大片的记忆也齐齐涌上了般若心头。
那一夜,白牡丹已心存死志,只是不甘心这般若琴落于他人之手,他死可以,般若需得同他一起身下黄泉才好,于是他拿剑挑琴,意欲与般若同归于尽,先杀你,我再自尽,如此,我们便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断了弦的般若,自动激活防伤害模式,以断弦反击,将白牡丹直接给抹杀了,但她因为断了弦,杀死主人后又选择性地遗忘了这件事,这才会有了卖身查凶,要为主人报仇雪恨之事。
她想起了一切,这才明白,至始至终,她才是那个杀害主人的凶手,虽然是被动防御,白牡丹亦是早已心存死志,可终归还是死在了她的手上。